秋天即将过去,肃杀的寒冬即将来临,山谷之内却处处生机盎然,甚至还有零星的花儿开在草丛中。
荀绸跟着“轿子”一路走,注意到这里有许多许多营帐,营帐旁边有许多大锅,锅架子上挂着许多猪头,应该是最近杀了,用盐巴腌渍来吃的。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每每过路,都要鞠躬道:“小东家。”
荀绸在明槐城长大,知晓这些人都是明槐城本地的,唯独这个“小东家”本人,不是明槐人。
他没有说话,只跟着走。
等到了最大的营帐,祁阳这才让张七他们把自己放下来,让他们也把荀绸他手臂上的麻绳解开。
“谭才给你多少钱,让你来顶足以判绞刑的纵火罪。”
开门见山。
荀大伯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环顾四周,发现抬轿子的张七他们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女孩笑笑,淡声道:“你也看见了,我不过来明槐城一年,跟着我的人就这么多。他能给你的宝物,我未必不能给你。”
“你很有钱?”荀绸问。
“我能弄到这么多药材,难道还能是穷光蛋?”
“奇怪。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有钱小姐。”荀绸透过花白的乱发和她对视,“你有钱,但你居然连个轿子都不坐,坐这种破烂玩意,衣服也不值几文钱。”
“我的钱,我爱怎么花也许是我的事。”
荀绸沉默片刻,还是道:“好吧,姑娘,我相信你的确富甲一方。但我的确参与了纵火,衙门的口供里我全都招了。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住我?”
祁阳还坐着,只问:“你难道不觉得从犯判起刑罚比主谋的轻太多了?起码可以保住性命。”
荀绸却摇摇头,不说话。
女孩怎么会不知晓他的意思,淡淡道:“没有旁听,甄宁夫人还没回来。这里都是我的人,去公堂作证不算的。我不会阴你,只问问你能不能悔悟。”
荀绸看她虽然脸色苍白、身披布衣,但眉目如星、谈笑自若,是他平生素未见过的一种“了不得”,不由得叹气。
“……他给我儿子在州府谋了个差事,还给我女儿出了嫁妆,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祁阳明白了:“所以你就要替他做纵火的幕后指使?”
“是。”老人闭眼。
“他们这些大户世世代代盘踞在这里,多少都和州府甚至是京城大人有关系,纵然我帮你作证谭才是纵火的幕后主使,他也会在县衙判决后找州府要求重判。到时候,他上下打点,不仅我还是得死,你还会背上诬告的罪名,被反咬一口。”
荀绸说到此处,对祁阳一拜,“感谢姑娘给我松绑,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想姑娘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女孩倏然笑了,问:“如你这么说来,要扳倒他,只能靠更硬的关系?”
荀绸点头,“若是姑娘你有更硬的关系,你自然能轻易扳倒他;若是你没有,仅仅如坊间所言,和陈大人有些友谊,我便也不会帮你,哪怕你承诺给我的财帛更多。”
他不想得罪祁阳,但他更不想和谭才这样的人家硬碰硬。
如果祁阳真的有厉害来头,他不做证祁阳也会赢;如果祁阳没有,他帮她作证,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从这些天的形势来看,荀绸笃定祁阳没有这种背景。
至于陈钧,小小县令,咬不死谭老爷。
张七蹙眉。根据他的观察,恩人姑娘这些天都独来独往,家里的长辈根本没出现过。
营帐内安静了会,有妇人进来送药给小东家——治溺水的后遗症。
女孩慢慢喝下第二盅药后,手心不怎么颤了,淡道:“你不悔改,好吧。”
荀绸抬头,却见她在笑。
女孩漆黑的眼睛宛若刀锋,语气慢条斯理:“也许你说得不错,得靠更硬的关系才能打赢官司。不过啊,谁跟你说——唯我一个人要扳倒他?”
*
日头渐高,老百姓们坐在山谷外缘,蹭吃猪骨汤泡的早饭,半天等不到小东家处理荀绸的结果,纷纷聊起天。
有个人担忧问:“小东家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住在这里不开心?”
学徒们都摇头,道:“小东家今早溺水了,可不是脸色差嘛!”
“溺水!怎么会溺水?”
小钱给大家打饭,愤愤道:“有人要害小东家!肯定是这样!”
村民们都吓傻了,问:“是谁?”
小钱不知道,挠挠头,却突然见一个大夫忙忙呼呼跑出山谷,哭喊说:“小东家和我说,她活不成了!”
陈钧原本也在和老百姓们一起坐石头上喝骨汤,吓一跳,将碗放在石头桌案上,问:“怎么说?”
“她双眼青黑、抽搐不止!还说、还说喊大家过来,她有遗言要交代!”
在场所有村民和老百姓都吓得完全不会说话,小钱更是急得要死,连忙丢了擀面杖,慌忙跑回山谷内的主营帐。
他进了羊毛营帐,见祁阳被一群大夫围着,果真是双眼青黑,一张脸毫无生气,更是心神大乱,竟落了泪,问:“东家,你——”
祁阳突然冲他笑了笑。
“?”
“小钱哥,待会再哭。”祁阳眨眨眼。
小伙子僵住,不消片刻,陈钧和老百姓们全都忙忙慌慌地跑进营帐。
陈钧看她真病了,心神大乱,连忙过来,蹲下身,按着她的被子,问:“小东家,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祁阳不理他,只咳嗽,咳着咳着,还咳出来一手心的血。
大夫们纷纷揉着眼睛,一位年轻大夫悲叹道:“治不好了……”
小钱望着这些大夫的形状,遽然明白过来,猛地掐自己一把,开始放声大哭:“小东家,有人要害你啊!你这么好的人——到底是怎么了——”
陈钧也愤慨,颤抖着握住祁阳血淋淋的手,道:“你说!你是遇见了什么事——本官一定要为你做主!”
老百姓们看祁阳真的活不长了,又是悲伤又是愤怒,也问:“小东家,是谁要害你!我们去抓凶手!”
祁阳终于勉强停止了咳血,沙哑道:“昨天,咳咳、我半夜睡着睡着……突然见到一个恶鬼来杀我——”
陈钧问:“什么样的恶鬼!”
“那个恶鬼它、它的脑门前写着‘贪’……”
大夫问:“贪婪的贪?”
祁阳连忙点点头,不住地急喘气,“对,它后脑勺写着“财”……哈、咳咳——它追我,它要杀我——我跑啊跑,还被火烧了——就掉水里!”
女孩面色苍白,女大夫搂着她,哭道:“是贪财鬼在害你!它烧你还要杀你!可怜的小东家……”
小钱也喊道:“是鬼要害你啊——东家、”他缩一缩鼻子,“我没本事——没照顾好你——善人遭殃,恶人倒是横行霸道,没有天理——”
几位大夫你看我我看你,很快也喊道:“恶鬼来害你——恶人来害你——”
陈钧本来也哀恸不已,但也感觉有什么不对,突然问:“贪财……谭才?”
老百姓们愣住,而县丞大人瞥一眼手心,倏然抬头,喊问:“镇上是不是有个叫谭才的人?”
“是啊……等等,荀绸那玩意不就是他家的手下吗!”
“是啊,我就说为什么荀绸有这么多钱雇人放火!”
“对,他们、他们放火赶小东家走,还要来害小东家!”
“肯定这样!呜,小东家……”
之前闹事的孝子兄台愤怒了,道:“好啊,原来我是被这个叫‘谭才’的恶鬼利用了!我去找他!给小东家报仇——”
老百姓们也道:“对,给小东家报仇!”
祁阳却好似气若游丝,沙哑道:“它很可怕的……大家不要为了我……咳咳——”
女孩乍然昏过去。
搂着她的大夫们都喊连忙道:“小东家——小东家——”
“呜呜——小东家——”
一个大夫摸着女孩的脉搏,倏然哭道:“没了……没了……”
学徒们哇地哭泣。
大家惊骇,小钱却抹着眼泪,拿起废弃担架的杆子,大喊道:“小东家,你去了天上,一定要看着我给你报仇!我要把那个姓谭的也淹死!”
老百姓们也反应过来,悲从心头起,怒在脑中烧,纷纷喊道:“报仇!咱们去报仇!”
大孝子也抄了家伙,对村长道:“村长爷爷,我们去弄死那个姓谭的!”
村长当然也没反对,只道:“大家跟我走!我们要为小东家报仇!”
寒风呼啸,老百姓们气势汹汹地冲出山谷,踏出一串凌乱而深沉的脚印!
*
谭才原本觉得纵火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在家里坐着烤炭火,谁知都还没吃午饭,就有声势浩大的摔砸声传来!
他忙不迭披了厚袄子出内室,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见管家喊道:“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怎么回事?谁不好了?”
“老爷,不好了,祁、祁阳死了!”
“你说什么?!”谭才震惊,又飞速勾唇,眯眼问:“祁阳当真死了?是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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