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朴驭额头上冷汗直冒,但却顾不得手脚还被绑着,辩解道:“我为何要杀他?我没有杀他的理由。”
县主说:“你不承认没有关系,高世鹏和杜预山会承认的。”
朴驭大声叫道:“不,不,县主,您误会了。真的,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杀他!是他,是他自己吓自己,吓死的!真的!我不撒谎,您叫高世鹏和杜预山来,也是一样。”
县主皱眉说:“哦。那你讲吧。”
朴驭几乎哭了,说:“是真的,他是真的自己吓自己吓死的!”
县主说:“那你讲吧,要是高世鹏和杜预山和你讲的不一样,你应该知道后果。”
朴驭嘴角直抽。
部曲把灯放在朴驭的旁边,县主却在黑暗中,如冷面阎王一般让朴驭害怕。
“他真的是吓死的。贺畅之虽然说我们是他的好友,但他实则只是要我们在他身边捧他的臭脚而已,他喜欢做些诗赋,就让我们一起去传唱,还说要多久传唱多少次,传唱到多远,他近期做的那些诗赋,有的还是有关县主您的,他让我们在三个月内让人传唱遍整个南郡和长沙郡。我们实在不想为他做这些事。这些也就罢了,他还总是言语里侮辱我们,说我们是楚地边民,而且家族也只是在偏远南地的不入品的家族罢了,算不得大士族云云,又时常说我们口音不对,习惯蛮夷,实在让人不堪忍受。昨日县主您把他扔进沮河里去,我们心里还暗暗欢喜。到夜里,他的一名叫白鹭的婢女来说他病得厉害,又不能睡眠,希望我去看望他,和他谈谈天,我遣走那名婢女后,就同高世兄与杜表兄一起商议,说要吓吓他。”
“怎么吓?”县主问。
朴驭才刚二十出头,他挺有整人的想法,说:“县主您昨天把他扔进了沮河,姑父救起了他,您离开后,他又在我们面前说您是被厌弃的孤独妇人,没有男人,所以脾气乖戾,如果不是您带着部曲厉害,他是不会怕您的。”
说到这里,朴驭便想看看县主的反应,但县主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那些部曲都没有任何反应,可见日常治军之严。
朴驭有些尴尬,继续说:“我们就想,对他说县主您在沮河和河伯关系深厚,您来此地几年,沮河再没有泛滥,说他得罪了县主您,又侮辱了河伯,河伯说不得会安排水鬼从沮河里上岸来杀他。”
县主一声没吭,朴驭等不到县主的回应,更加尴尬,只得继续说道:“我就先去了贺畅之的寝房,高世兄和杜表兄则去做准备去了。”
朴驭说:“县主,您既然已经审问过贺畅之那几个乐伎,应当知道,她们几人都心悦于我,希望我可以把她们换到身边来。我到了贺畅之跟前,便和他提了此事,还说可以用楚姬相换,但他却觉得我家调教的楚姬不好,不肯换。我当时颇为生气,但我也没有想过杀他,只是想着吓他。
“我和他谈天时,便提到县主您和河伯的事,提到贺畅之已经落过水了,那么,应该已经被河伯做了标记,说不得河伯当晚就会安排水鬼上来抓他进沮河里杀他,他身体不适半信半疑,这时,高世兄和杜表兄拿着纱罗帘幕在窗外做鬼,他就被吓到了,求我救他,我当时心里暗笑,说最好不要做声,离开那里,而且他也不能穿他自己的鞋和外衫,以免被水鬼发现,是以,我就将我的竹鞋和葛衫给他穿了,我俩从后门偷偷离开。
“我说带他去县令府躲避,当时他头脑发昏,其实我是带了他去沮河畔,但他初时也没发现,直到他发现到了水边了,我又说我是要带他去县令府,怎么到了沮河岸边了,这是鬼打墙了。别院后院宽阔,竹林芦苇花木繁茂,让人在夜里难以辨别方向,而我又比他熟悉,我就带着他在后院里绕圈走了几圈,总是走回沮河河边去,河水漆黑,汩汩而流,芦苇晃荡,如鬼神飘忽,又有高世兄和杜表兄一直装神弄鬼,他发现自己总在沮河边,就越来越害怕,后来他被一条纱罗拌住缠绕住脑袋,尤为害怕,就抛开我们自己跑掉了。我们还以为他是要跑回住处去,想到已经报了仇,天上月亮又西落了,我们就回了清平居去睡觉。后来,他身边一直爱慕我的一个舞姬,叫黄雀的,找来清平居,问我贺畅之去了哪里,她们一直没找到人。”
“我说贺畅之和我们一起去沮河岸边的凉亭里吹了风,他先走了,我们也就回了清平居来睡觉。但黄雀说她们没有找到贺畅之。我让她再去找找,说不得他在哪处亭台乘凉,她找了一会儿,回来说贺畅之死在了一处草丛里,身上还穿着我的外衫和竹履,她很是害怕,求我去看看贺畅之。”
“我当时不相信,又看她害怕,为了安慰她,便让黄雀带了我去贺畅之所在的地方,当时东边天空已经泛白了,我们到地方一看,贺畅之果真是死了,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头上还裹着高世兄他们作鬼用的纱罗,身上穿着我的葛衫外袍,脚上也的确是我的竹鞋。黄雀检查了他的样子,说他是吓死的,受惊吓而死的人就会是那样。我担心别人发现这事,就把后续处理交给了黄雀,就先回县令府去了。后来黄雀到底是怎么做的,我却是不知。”
“就是这些吗?”县主问。
朴驭说:“就是这些了,我没有理由撒谎。”
县主说:“她叫黄鹂。”
“啊?”朴驭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县主说:“那个舞姬,不叫黄雀,叫黄鹂。”
“哦。总之就是鸟的名字,这没什么关系。”朴驭不以为意,说,“县主,我们真没杀人,他就是自己吓死的。”
县主说:“我明白了。”
朴驭说:“您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县主说:“还不确定你是不是撒了谎,当然不能放你离开。除此,你和高、杜三人装神弄鬼吓死了贺畅之,你以为自己还能回去?”
朴驭大受惊吓,说:“他是被水鬼吓死的,可不是我们啊。”
县主没理他,转身走了,部曲也拿走了油灯,跟在她身后。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朴驭大叫起来,但没有人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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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又去了关押黄鹂的院落房间,黄鹂被锁了手脚,坐在蒲团上发呆。
她看起来很平静,即使见到部曲提了油灯放进房里,县主又踱步进来,她也没有特别反应,更没有求饶。
婢女在黄鹂对面的位置放了一个小床,县主在小床上坐下,便让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甚至吩咐他们将房门关上了。
黄鹂从今晨起便未进食,不过县主想着她可能怀有身孕,便让人给她送了水来让她喝。
早就入伏,天气很热,更何况房间里关着门窗,又燃着油灯,便更觉闷热。
元羡想着,小时在父母跟前时,倒不一定能受得了这种苦,不过自从结婚,便什么苦都能吃了。
她用罗扇自己扇着风,看着黄鹂说:“你真怀孕了?”
黄鹂目光忧郁望向县主,说:“应该是吧,但尚未请医师诊过。”
县主于是从小床上起身,握着扇子蹲在黄鹂跟前,伸手探向黄鹂手腕,黄鹂一愣一僵,县主摸着她的脉感受了一会儿,又坐回小床上,说:“看样子的确是有身孕了,这个孩子,是贺畅之的吗?”
黄鹂抿着唇一时未答。
县主说:“你倒真是个有些成算的女子,我是欣赏你的。”
黄鹂低声道:“县主,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名舞姬,其他都不知不懂。”
县主一边扇着风,一边轻叹:“是吗。那我来说说你的事吧。”
“县主,奴婢真不知什么。”黄鹂哀声道。
县主说:“这里太热了,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因为贺畅之那里受伤,故而表面是有诗赋之才的贵公子,实则性格暴虐乖僻,在床上又喜凌虐身边乐伎,你们都深受其害,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你看朴驭年轻,又和贺畅之是好友,便请朴驭帮忙,希望他可以把你们要过去,但朴驭向贺畅之提了这个要求,不仅被贺畅之拒绝,还被贺畅之羞辱。
“你们本就计划如果朴驭不能把你们要走,你们就趁着贺畅之在当阳县身边没有其他仆婢的时机谋害他,做出他失足跌落沮河淹死的假象。你们计划,先让会口技的春岚在寝房扮作贺畅之,而剩下三人想办法让贺畅之溺死,将他扔进沮河里去。
“朴驭和贺畅之无声无息离开寝房,你们三人出去找人竟然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只得回了住的院落,后因春岚说她来了葵水,经血弄脏了贺畅之的眠床,你们担心贺畅之回去发现这事会知道有人上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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