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江州水患,朝廷已下发文书,广征良策。
云麓书院亦派遣学子分赴京畿各处,实地调研河道水情。
四月十五,卯时。
云麓书院门前车马喧腾,学子们按事先分作数队,奔赴不同河道。
西郊水河畔,沈挽棠做事极为专注,测量、观察、笔录,一丝不苟,却效率惊人。别的组还在勘测,她已与陆泽远到了清风楼内。
作为此间常客,陆泽远派头十足。
他被人殷勤引入雅间,很快便喝得兴致高涨,神思飘然。
沈挽棠趁机离席,接过迟叔的包裹,迅速褪下那身显眼的学子襕衫,换上寻常女子裙衫。
雅间内,陆泽远虽已半醉,却还残存一丝清醒,左右看了看不见人影,嘟囔着:“顾兄去更衣,为何许久不归?”
说罢,竟摇晃着起身,执意出来寻人。
他步履蹒跚,瞥见前方一道浅色身影,轮廓莫名透着股熟悉感。他含糊喊道:“顾兄,是你吗?怎的不理我……”
前方那人闻声,脚步愈发急促。
陆泽远借着股酒劲,大步追上,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将人扳转过来。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以轻纱覆面的女子。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陆泽远醉眼朦胧,待看清对方面纱,顿时酒醒三分.
他踉跄着后退,脊背撞在身后的廊柱上,慌忙拱手作揖,舌头都有些打结:“抱、抱歉姑娘!是在下眼拙,唐突了佳人,认、认错了人!”
女子并未多言,略一颔首,转身疾步离开。
陆泽远独自僵在原地,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还在为方才的失礼懊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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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初刻,云起楼二层的雅室终于热闹起来。
静室独占东首,轩窗三面临江,又能将城中各条街巷脉络尽收眼底。
萧珩端坐主位,玄色暗纹常服衬得他眉目愈深,指节在紫檀木案几上规律轻叩,声声敲在众人心弦上。
“臣等,拜见王爷。”
座下诸位深深作揖,声线中压抑着难以自持的激越。
王爷常年坐镇雍城要塞,听闻返京消息时已是心潮澎湃,此刻亲眼得见,更觉喉间哽塞。
能踏入此间的,尽是萧珩在京中经营多年的心腹。
自幼跟随萧珩的秦朔立在一旁。
他承袭其父秦老将军的衣钵与风骨,年纪轻轻便在边关几度出生入死,曾单枪匹马于万军之中斩敌将于马下,其悍勇之名,军中无人不晓。
如今,他是萧珩在军中最倚重的臂膀。
想起病逝的秦老将军,在座诸人心头皆是一沉。
所幸王爷完成了老将军未竟之业,挥师北上,将犯境之敌打得溃不成军,足以告慰英灵。
秦朔率先禀报雍城军务:“临安王手下窜逃的残部已清剿殆尽,其首级悬挂雍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话题随即转向宫中。
太子太傅孟樾上前一步:“王爷,太子殿下近来勤勉,学问精进,举止也愈发沉稳。”他略作迟疑,“只是大皇子近日与几位宗室过往甚密,五皇子亦常随行左右。且太后屡次召大皇子入万寿宫叙话,赏赐颇丰。”
座中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谁都知晓,太后并非今上生母,与王爷的关系似乎也有微妙。
孟樾心中雪亮,王爷虽面色冷峻,但对太子殿下的关切却做不得假。
接着,卫陵禀报:“王爷,京中诸事已梳理妥当,定国公府的案子也已处置。定国公已将世子鞭笞五十,闭门思过。定国公还绑了人亲自上门赔礼。”
无人参透王爷为何会突然对定国公府发难。
而定国公本人更是如坠云雾,直至归府途中才隐约探知,祸端竟是家中孽子,惊扰了卫指挥使,这才引火烧身。
回府后,定国公当即请了家法,责令孽子闭门思过。
贺云峥挨了打却不反省,而是将一腔邪火尽数倾泻在宁远侯夫人柳氏身上。
这场未成的联姻,给他招来了无妄之灾。
消息传回侯府,柳氏气得指尖发颤,险些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兄长前几日恨铁不成钢的厉声训斥言犹在耳,斥她连个丫头都拿捏不住,办事不力。
如今倒好,定国公府非但成不了助力,那贺云峥更是在外四处败坏侯府名声,国公夫人更是直接放话,称她柳氏心思不正,欲嫁祸于人,从此两家不必再来往。
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既失了里子,也丢了面子,让她在京城贵妇圈中沦为了笑柄,如何不让她恼恨交加,五脏俱焚!
萧珩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杯盏,眸光沉沉。
忽有夜风拂入,搅动一室静谧,带来一缕极熟悉的清浅幽香。
他抬眸望向窗外。
楼下长街人声鼎沸,正是华灯初上的热闹时辰。
街上的沈挽棠走在人群中,忽然心有所感,下意识地仰头望去。
只一眼,便撞进了那双深若寒潭的风眸里。
隔着阑珊灯火,四目相对。
沈挽棠呼吸一滞。
恰在此时,一阵江风穿堂而过,卷起楼内重重纱幔,也掀起她覆面的轻纱一角。
几乎同时,江畔夜空被嘭地点燃,万千烟火轰然绽放。
璀璨流光,岸边百姓阵阵欢呼。
沈挽棠立刻低头,将面纱按紧,朝着预定好的渡口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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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被无数花灯点缀,烛光摇曳,漾开朦胧而温暖的光晕。
渡口的船能顺流而下,直抵青州。
过了前方月亮石桥便可登船。
桥上,一对母女牵手而行,欢声笑语随风传来。
沈挽棠脚步不自觉地放缓,尘封的记忆悄然松动。
这样温馨的画面,似乎她也曾拥有过那么一次,极为短暂的、被母亲温热手掌包裹的触感。
可那印象太模糊,模糊得如同水中月影。
红衣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圆髻,手里举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她吃得腮帮子鼓鼓,仰起小脸,声音糯糯道:“娘亲,我们去琉璃阁看看好不好嘛?听说这次有西域来的好大好漂亮的灯!”
年轻的妇人弯下腰,指尖温柔地拭去女儿唇角的糖渍,眉眼含笑:“好,都依你。”
琉璃阁。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沈挽棠倏然回头。
渡口的船夫朝沈挽棠用力挥手,嗓门洪亮地穿透喧闹:“姑娘!岸上风刀子似的,冻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快上船吧!”
看着那对母女渐行渐远的背影,沈挽棠颤声问:“船家,今日可是……四月十五?”
船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问题有些多余,但还是答道:“可不是嘛姑娘,今儿个正是四月十五。要不这江上哪来这许多花灯,热闹着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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