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离将帷幕向左右两侧分开,狐疑地停步看着他,“出了扬州城再遮帷帽不行吗?”
“行。”沈卫檀向廊角走了一步,打量起陆江离的样子。
陆江离脸颊泛红,双手叉腰,眼睛死死瞪着沈卫檀。
“素白色的确比淡粉色更适合掩面。”
哦——原来没看我啊,那我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看好了?”陆江离试探性询问道。
“嗯。”
闻言,她摘了帷帽,将它放在长廊座椅之上,自己也坐在帷帽边上。
沈卫檀似乎还未从得知她的身份的震惊中回过身来,依旧垂着眸思索着什么。
陆江离张开嘴,想和他解释几句,却被他无情打断。
沈卫檀:“骆老爷现已安葬,琐事无需你我插手。所以今日,便可动身回长安。”
听他这么一说,陆江离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了然地闭了嘴。
短暂沉默之后,陆江离拿起帷帽,拍了拍拿走帷帽的位置,对上沈卫檀的目光。
两个人异口异声地同时开口。
“小沈大人,你把包袱放这里吧。”
“不想坐。”
“哦。”陆江离朝他笑,手里捏着帷帽帽檐,将那破帷帽翻了两圈。
沈卫檀靠着廊柱站住,目光一直看着一处,陆江离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骆玉远远地站在另一头拨弄池塘中荷花花苞。
陆江离本来不打算与他告别,想来这样能省去不少麻烦,奈何突然想起系统的任务提醒,才准备以骆玉为切入点了解祖母逝去的真相。
“骆玉,你来。”陆江离朝他招招手,骆玉便顺从地走过来,沈卫檀绕道走到离她二人极远的廊道处。
不待骆玉问她,陆江离便一把将他拽到临近的厢房中,用力合上门。
环视一圈后,陆江离能确保厢房中无他人,又给骆玉搬了个圆凳。
“我有话要问你。”陆江离倚着门,正色道。
骆玉点头,将圆凳推远,“你问。”
“多年前家祖母仙逝,家父对外称其患风寒伤及肺腑而亡,”陆江离缓缓开口,“然事发突然,我未能见到祖母最后一面,不知祖母是否受过有心人迫害。”
骆玉沉思片刻,“你觉得是令尊害了太伯母?”
陆江离眸底光亮依旧,语气极为坚定,“在未查明真相之前,我不笃定是他。毕竟除他之外的世人,包括你我,也都以自身利益为重。”
骆玉一脸惊讶地看着陆江离,许久才言:“太伯母病重之时,家母曾去陆府探望。可惜进门前,被令尊拦住了去路。听说,缘由是恐将病气过给来人。”
陆江离想起她在茶楼厢房里见到的身似陆父的人。若那人真的是他,要对她赶尽杀绝的也真是他,自己的确要怀疑起陆父的为人。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陆江离眼下却认为虎毒亦可食子,常言所出也许只是时候未到。
“陆妹妹?”骆玉见她不说话,问道。
“嗯,我听着呢。”陆江离晃了晃头,对他笑。
“家母当日曾言,陆府院中确有丫鬟在煎药,闻久了令人晕眩,”骆玉开了半扇窗,“我只知道这些。”
“多谢你了。”陆江离推开门,先骆玉一步走了出去。
推开门的一刹那,日光透过廊桥顶洒在陆江离身上,空气里散发着好闻的被日光蒸发过的草木的气味,沈卫檀正坐在对侧赏荷花。
[家宅线——弑祖母者谁?](进度3%)
临出发前,陆江离贴近沈卫檀,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说了句:“我要回趟陆府,你要不要先待在这里等我。”
沈卫檀微颔首,“算了,我去准备车马。”
“好,”陆江离迈开腿要走,又被什么生生拽回原地,“等等,你不是骑了马吗?”
“还给驿站了。”
“那你和朝廷告了几天假?要扣多少俸禄?”陆江离早就听说过唐朝官员的俸禄待遇不错,好不容易认识一个大官,怎么如今才想起要询问。
沈卫檀皱眉,刚想回应她,陆江离就离弦之箭般拽着他的衣角向骆府外小跑。
“你慢点儿。”沈卫檀手里提着陆江离的包袱,虽然没有多沉,但提着它压根看不到脚下的路。
换句话讲,要是陆江离想使坏将沈卫檀绊倒在上下的台阶上,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好不容易平安出了骆府的大门,沈卫檀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妹妹——陆妹妹——”
果然是骆玉。
“你先走吧……”陆江离将沈卫檀支走,自己在转身面对骆玉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送你了。”骆玉振了振衣袖。因为是骆老爷亲叔侄,他还要在骆府再待四日,从而待满七日。不过骆玉本家现在扬州,如今又准备科举,待几日也无伤大雅。
骆玉从怀里掏出一块包着东西的手帕,陆江离得到他的眼神示意后掀开手帕四角,看见一根做工精美的金簪。
“真好看,”陆江离小心把它拿起,端详了许久,“镂丝处薄如蝉翼,不过似乎不像大唐的工艺。”
骆玉对她笑,“嗯,这是我从西域得来送给你的。”
“这簪子我不能收。”陆江离思索片刻,将这簪子放回了他手中。
无功不受禄,况且他口中的陆妹妹早已溺毙于陆府池中,她在他这里撑死也只能算个冒牌货。就算她陆江离再是个财迷,也不能做出这样违背良心的事。
陆江离正想着如何对骆玉解释,扭头看见沈卫檀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于是留下一句“保重”,就匆匆作别了他。
“陆妹妹,千万别忘了你我儿时订下的婚约——”骆玉眼中含着泪,双手作喇叭状,对陆江离离开的方向说。
陆江离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果断从他的手心里取出那根金簪,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谢了,你要多加珍重。”陆江离朝他莞尔一笑,赶紧转身跑了几步,追上沈卫檀。
骆玉释然般叹了口气,走到骆府门外眺望着陆江离的背影。
她梳着两个垂鬟,左右各自簪了一朵玉质桃花,半指粗细的青绿色发带无风时刚好可以垂至肩膀。
出骆府前,她折向回房换了身杏色的唐褙子,腰间缠着一根水蓝色的丝带,走起路时只见那裙裾一路飘摇,再加上她如今张开臂弯,日光下他恰好得见她那小袖下的半截白皙的手臂。
追上沈卫檀之后,她稍微规矩了动作,眼下正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两人走远,骆府的看门小厮才下了台阶扶骆玉回府。
骆玉倒也没被感情伤到黯然销魂的地步,甩开他的手径直进了骆府,边走边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郎才女貌,甚是般配?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
小厮一脸茫然,“不知公子所言是何人?”
骆玉急停,对着他的脑门猛弹了一下,“榆木脑袋。”
……
陆江离在陆府没待多长时间,沈卫檀就坐在陆府外的糖水铺里等她。
此次回家尽是好消息。
陆父恰好不在府中,省去了诸多不便。
陆母心疼她远赴长安,从府里给她支了不少银两。
揽月阁“生意”兴隆,第一批学习水袖舞的女子已有不少入宫为舞乐婢,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出陆府时,陆江离主动替陆母擦去了挂在眼角的泪珠。母女二人相拥之时,陆江离从陆母的肩膀探出头来,对哭得满脸通红的芙蓉使了个眼色。
沈卫檀面前的酥山还剩下一点,按照他平日里细嚼慢咽的斯文程度来算,时间足够陆江离嘱咐完芙蓉事情。
芙蓉比陆江离矮了半颗头,脸蛋圆润,两人主仆多年、情同姐妹,长相甚至有几分相似。
“小姐,您当真不多在家住些时日了……”芙蓉哑声道。
“没办法,我在长安挺好的,不过近来事务繁忙。”陆江离昧着良心道,话毕,她咬紧了颤抖的下唇。
四目相对,寂静良久。
“对了芙蓉,”陆江离取出骆玉送她的金簪,小心放置到芙蓉手中,“这跟簪子是骆家公子骆玉的,到本月下旬时,你差人送还给他。”
芙蓉点头,不加多言,一双眼睛含着泪望着她。
“到时候就和他说,不必再等我了。”
芙蓉擦着泪走远,陆江离感受到身旁多了个人。准确来讲,她首先感受到了人的独特气息。除了沈卫檀,不能有第二个人周身散发着檀木香。
陆府府邸坐落在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每十米便能遇见一胡商或是一金发碧眼的波斯人,此处四通八达,向东转水运便能回到长安。
沈卫檀径直向西走,陆江离无奈狐疑地跟着他走。
“这不是回长安的方向。”陆江离在人堆里淹没了又浮出,小跑了几步才追上本在身旁的沈卫檀,喘着粗气道。
“我知道,”沈卫檀觉察到有人扯到他的衣袖,下意识侧头看向陆江离,“回长安之前,先给你买顶新帷帽。”
陆江离心中不免有些动容,眨巴着眼睛,频频点头。
从扬州回长安少说得用十日,陆江离都忘了这样无聊的归途是怎么熬过来的。或许她和沈卫檀搭了不少话,或许沿途有好景,总之再睁眼,她手里就捏着顶帷帽,头还枕着包袱。
眼前就是他的府邸,陆江离本该迈开大步踏进去,不过以女儿身的身份进去,她还是第一次。
“不管了。”陆江离给自己打气道,左脚一迈,被沈卫檀拉了回来。
“你做什么?”
“走这边。”
天色正好,不必提灯就能看清沈府外院的景色。
陆江离凭着感觉停在一处,才恍然明白那夜听见的水流声不是来自水道,而是来自水缸侧面的破洞。
水缸?莫非又种着莲花?
“你这府里,莲花不少啊,”陆江离探身望了眼,果然种着莲花,“信佛?”
沈卫檀摇头,“我倒不怎么信,这些莲花在我当年搬进府邸时便有了。”
“哦~原来你是懒得搬啊,”陆江离迎面撞上几个负责巡视的小厮,下意识拿帷帽遮了面继续走,换了种音色道:“其实我对此类事,颇有了解。”
几个小厮面无表情地擦身而过,后又默契地同时回头。
沈卫檀的表情写着戏谑,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你别不信,待我明日给你露一手。”
沐浴过后,陆江离在桌案上铺了张纸,在纸上绘了只栩栩如生的公鸡。
隔日天光才亮,陆江离起早,直奔丰乐坊,从小贩手里挑了只最大的公鸡。
陆江离一路提着这公鸡回府,这公鸡成了真人般作为。回府的路上硬是一嗓子不叫,便在陆江离踏进府门的一刻惊叫起来。
沈卫檀打开门,恰好看见陆江离蹲下身“劝”它闭嘴。
“府中有人打更,你买只公鸡干什么?”沈卫檀打趣她道。
陆江离尴尬地冲他笑,将这公鸡一路提到了东厨。
公鸡躲开她的刀,跳到东厨台阶之上。
陆江离见状,忙将两根发带系在手臂上,然后将置于小臂处的布料全部塞到发带圈口,迈了个大步踏上了第二个台阶。
“看我怎么收拾你。”陆江离一字一顿,微眯着眼睛,极胸有成竹般的盯着这只傲娇的公鸡。
“别让它跑了!”陆江离直起腰,一个扫身从沈卫檀身侧冲出去。
公鸡不偏不倚地停在院中的水缸边,回首时朝陆江离晃了晃脖颈,被小贩套在公鸡脖颈上的彩绳一时间掉落,之后被这公鸡嚣张地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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