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课。
“拿出试卷,今日我们讲评。”张学究走下讲堂,穿梭于过道。
她很瘦,脊背挺拔,显得精干。少年人的奇思总能出人意料,而她恰巧喜欢。狭窄的空隙对她来说一点也不挤,这是融入学生最好的方式。
“前半部分无需多言,着重看实策。”
“国苦贫富不均久矣,若不劳兵卒,不掠不侵,何以兴国?”
文题越短,对答越惨。这题出得也忒宽泛,饶是裴思君不喜分论,也只得大费笔墨,老老实实从商策列到文策。
“题出完后,我觉得有些高深了。诸位毕竟是学子而非官员,涉及布政,还是难逃空中楼阁。”
张学究说着环顾四周,眼瞳干净而澄澈,一脸庄重道:
“但想着训练大家多维思考,行文有层次有条理的能力,就留了下来。谈及吏部专款专用、官府清廉、鼓励生产、繁荣贸易、缔结远洋、大兴学府等,都赋了分。”
“裴思君写得很全,着重列在教育这项。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摆脱贫困,的确要开拓眼界,以致富的愿望代替维生的念头。这算是均富之本。”
裴思君自是知道,教育是如何重要的。裴家在长安城是很一般的人家,祖父一家曾小有风光过,到裴凌成家时经营不善,更倒霉地遇上政策变革一片萧条,自此潦倒再无起势。
若非外祖谢家有些积蓄,有远见地给女婿买了官,裴凌谢芸二人又足够勤俭,她如今是没资格坐在这里的。
裴凌为年少顽劣悔恨不已,却无力扭转在双亲背影陪伴下兀自飘零的童年。他便尽可能让孩子们好好念书,莫再重蹈他的遗憾。
记得裴思霁考入恒远那晚,裴凌喝了个敞怀。他面色酡红,只是傻笑。
“思霁比我有出息,爹等你学成归来,考个大官!”
一坛陈酿被一夜扫空,珍藏的火烛将人围在一片暖洋洋的云彩里。待酒酣饭饱再抹了脸,已分不清面颊上晶亮的,是洒的酒,还是流的泪。
经历和感受往往是不并行的。回首经年无意识的放纵,再看当下荒芜的苟且,谁能不恨?
其实裴家的孩子都知道,阿爹还有一句话咽在肚子里。
“爹羡慕你们,若重来一次,爹要好好读书,不要你们和爹受苦。”
……
受到学究认可,裴思君自是欢心的。也更好奇卓珩亦如何作答,还有什么方面是她遗漏的?
答案很快便揭晓了。
“卓珩亦的方略,很是大胆。”张学究沉了沉气,才缓缓说道。却好似犹豫再三,迟迟未有下文。
裴思君心里有个猜想,那个她明知更加直接,更利均富的法子,难道……
清冽的声音比私下的揣摩更快。
“干涉富人遗产,缴纳高额税款方可继承。”
“将才商策文政一类,固可均富,却悬于致富其上,私以为此法更直击贫富差异之沉疴。”
卓珩亦语速很快,似这文韬已积郁许久,此刻不吐不快。他身着竹纹交领白袍,青色腰带紧紧系住,像一柄挺拔的傲竹。
少年的眼睛很亮,他一手抵在腰间,坚定道:“贫之所以为贫,盖少财宝承于祖辈也;富之所以为富,盖其祖辈之积也。贵府其兴,仅常人之力难追矣,然其子孙坐享其成。唯征其税款,奖其捐财以行善,平衡社会,纠代际古来弊害。”
这话没错,只是没人敢写,或是说,没有必要。
富庶者何人?王侯将相,巨贾权贵,从掌权者身上削肉,无异于天方夜谭;水至清则无鱼,官商大小勾结,此中蒙蔽,实难根除。
“小子明白,妄想此法实施困难重重。只是对答实策,想着,应不应当,总先于能不能做。先肯定它是个好方子,再解决如何做好的问题。”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我求学入仕的本心。”
台下哗然,有人嗤笑,有人佩服。别人心里如何想,裴思君不知,她只纯粹觉得起身的少年孤身踏马逆光而来,挥刀斩破楼阁下的重重帷幕,伸手向她道:
“不要躲,我们会杀上去。”
一个悍将会带出一群勇兵,那天,一个新生的勇士扪心自语。
“这也是我所愿。”
……
转眼到了算术考评。
两天的幡然醒悟着实有效,裴思君异常上心算术,练了不少习题。遑论正确与否,至少敢与难题展开殊死搏斗,常常较量磕到深夜,自觉颇有收获。
裴思君乐观地想:离入院测试还有段时日,她这算术,似乎……也还有救。
随着窗外钟鸣,卷子发下,便只听到沙沙落笔的声音。艳阳升起,室内蒸腾起热意,却可恶的只浮在面上,钻不进心里。
裴思君又回归颓然:她的算术,似乎……真的没救。
说实话,卷子出的很有水平,前半部分并不难,只是数字不美,算起来格外麻烦。但她惯爱粗心大意,不得不反复验算求得心安,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不少时间。面对剩下的难题,也只好想到什么写什么,能否蹭上分,便全凭运气。
窝囊是窝囊,好歹护了首端,不至太过凄惨。只是得了这点良善,就合该成为选拔中被筛掉的那部分,只剩伏在台下看虎斗争山的资格。
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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