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宫,乃是前朝离宫,地处京郊东南。曾是皇室游猎、宴饮之地。至新昭明朝,李卓崇简,大批撤回宜春宫人,仅留少量宫人在地洒扫。
而其中的北苑,地居宫廷园林北部,较偏冷,适用于惩戒禁足等途。
既是禁足,太子便连近身侍仆也不能带,依例只能由宜春宫北苑宫人予以基本照管。
宇文贽转从司礼监领了皇帝手谕,便陪同了太子,二人两马,径直前往宜春宫。
对宇文贽,太子颇有怨言。
他想自己向来将那宇文世子当个兄长般敬重着,从不拿太子的架子来与之生分。
哪知这回父皇令宇文贽出京办差,明明与自己攸切相关,他竟一丝口风也不曾露给自己。
搞得如今竟要到那怨鬼才去的宜春宫禁足。要在那么个鬼地方待足三日,想想都是气闷。
更何况,今日才得与那念想了多日的徐公子亲见,刚牵了小手,后续本还有那许多迷人光景,要一样样去体会的。竟又被生生切断!实在令人又是心痒难搔、更是难过得无以言表。
便一路别扭着,并不与宇文贽多言语。
宇文贽也实在疲累,本已是彻夜赶路,到得京中后连镇国公府也未回,便直接入了宫。堪堪将差事与皇帝奏报完,竟还要亲自“护送”太子去禁足。
从皇宫到宜春离宫,骑马也须小半日光景。
宇文贽人骑在马上,神思已渺,整一个昏昏欲睡。
待得到了那宜春宫时,已是午正二刻。
宇文贽便拿手谕与掌宫监正两相交接。核对印信、记录时间、手谕副本留档、再是确保流程符合内廷法规,一应事务经办下来,又是个把时辰过去了。
把个宇文世子搞得又累又饿,再到太子所在的北苑寝屋看时,却见那太子已是酒足饭饱后,就榻而眠了。
宜春宫的宫人小太监何曾有那机会伺候太子,惯常又都是些见势趋利的,只要不是由禁军押送、或是经过了人身控制的人员移交,尤其是如今日这般,二人自行骑马闲逛似的过来,哪里会真将这差事当作了拘禁来干。只是极尽所能地讨好太子而已。
宇文贽摇摇头,心道明日再过来听听太子需求罢。便牵马出了宫门回城。
待回到镇国公府时,天色竟已擦黑。一日未得休整的宇文贽,那身既疲又乏的劲儿倒是过去了。眼神比起晨间时,却更显清明。
便在国公府正门外,远远看见一个小小身影缩在檐下。
宇文贽拍马上前,那身影腾地从地下跳起,一溜小跑迎过来。原来是伴读徐公子的小厮若兮。
宇文贽见那若兮孤身一人,身旁并不见有徐公子,心知有事,便跳下马来。
檐下灯笼还未亮起,就着天边那抹残阳的红光,宇文贽看见若兮满脸是泪,面色苍白,不知怎的,那颗心便揪了起来。
若兮带着泣声急急地道:“世子爷,您可回来了……”
急虽急,却前前后后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原来今日晨间时,若兮陪徐菀音到了崇文馆。她见太子被大监唤走,又听得大监低声对太子道,宇文世子已返京。心下高兴,心道又能看见宇文世子对自家小姐暗戳戳关心的甜甜模样了。
太子离开后,徐菀音自与郭仲能随俞大人入了教舍。若兮与那郭伴读的小厮当儿一同便在教舍外等候,中间进去了两番,伺候两位公子用了些茶水点心。
那俞大人好生能讲,一直讲课到午间,令二位伴读公子写一篇课后文章,午后回教舍交文。
徐菀音又是急出一头汗,连若兮带去的餐盒都不及得吃,只是伏案写字。
幸喜那郭公子是个良善有礼的,一直在旁边陪着,看徐菀音时时露出难色,便不吝赐教起来,放下自己所写的文章,用了好一番功夫来提点她。将个小徐伴读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好在等那俞大人来收文时,徐菀音堪堪写完了,抖着手将文章交了上去,才长呼出一口气来。
若兮以为今日就结束了,便收拾各类物事,准备随公子回府。
却听那郭公子道,因是永嘉公主安排徐伴读来太子崇文馆就学,今日放课后,也由公主安排,请了就学的三人一道去云享楼用茶宴。太子此刻还未返,便令两位伴读公子随了云享楼所派的马车先去。
若兮本欲紧紧跟着徐菀音前往,却见那云享楼派的马车只得一辆。那郭公子的小厮当儿并未上马车,自己也就没敢跟上去。与当儿一道,跟在马车后头一路走到云享楼。
到得云享楼后,两名小厮被安排在耳房等候。
若兮一开始还得了些自在,因那云享楼老板特意安排了她与当儿吃茶,与那等子聚于阼阶下,候主命如鹄立的豪门奴仆比起来,竟是惬意许多。
这般过得一刻,见那郭公子下楼来,唤了当儿一道,道是要去迎太子殿下,便匆匆离去了。
若兮当下便欲上楼找小姐,看她可有旁的吩咐。却见跟来个伙计道,徐公子好端端在二楼吃茶听琴,若有吩咐,自会有伙计传话过来。
便又坐稳了屁股等候。
不曾想,等到壶里的茶都沏得没味儿了,茅房也去了两趟,却不见郭公子和当儿回来。担心起来,跑出耳房唤伙计,伙计虽不耐,却也领了她上楼。
却哪里有她家小姐的影子!
若兮又惊又惧,却不敢在云享楼过分声张。因那伙计再三打招呼,这楼里二层三层俱是豪客,扰了哪一个都担待不起。
便如没头苍蝇一般,在云享楼游荡了一番,丝毫没个起首,只是无声哭泣,哭到最后眼泪儿都干掉了。
眼见日头偏西,心想这般乱转下去不是个办法,又记起晨间听那大监说道宇文世子已返京,便打定了主意,唯有去找宇文世子,方能处理此事。
于是一路小跑回府,跑得气儿也快断了,到得镇国公府大门,却听门房道世子爷还未归。
便一屁股坐于檐下,打算死守世子爷回府。
宇文贽越听越是心惊,眼神中却是晦暗不明,难辨其心意,只暗道一句:“郭仲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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