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常业也跟着望来,他神情萎靡,眼底泛青,瞧着精神头不太好。
晏迟错开视线,目光在瓷器上扫过,花瓶线条流畅,胎体细腻,他上前几步,“常业哥,我能看看你烧制的花瓶吗?”
晏常业愣了愣,随后道:“当然可以,你随便看。”说完又低下头,自嘲一般:“本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晏迟顿了顿,拿起一个巴掌长的净瓶,瓶身温润生晕,玉白的好颜色,他曲指敲击,声音清脆。
瓶底小篆:晏氏窑制。
晏迟双唇微动,齿间无声咀嚼这四个字。他抬眸,见晏常业正努力找话题,同晏宏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基本是晏常业问,晏宏临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夫子考校学生。
从晏迟的角度看去,瞥见晏常业侧脸,日光投影下,颊面凹陷,颧骨突出,犹似要刺破薄薄的面皮,长街尽头忽而风过,吹动晏常业单薄的上衣,领口晃动着,勾勒出嶙峋的双肩。
刚才照面,只觉晏常业清减了,这会子才发现晏常业瘦的厉害。
纵使烧瓷初期辛苦些,这也太过了。
晏迟微微皱眉,但顾忌什么,又松展眉头,他把净瓶小心放回原处,由衷道:“常业哥手艺极好,这净瓶不输延盈阁。”
晏常业喉头滚动,苦涩的笑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
而晏宏临如芒在背,额头都急出细汗,晏迟顺势道:“今日实在有事,赶时间,不然定要好好欣赏常业哥烧的好窑。”
晏常业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待双方拉开距离,晏宏临回头看不见晏常业,才长长松了口气。
晏迟啼笑皆非,半真半假道:“事情都过去了,你还如此在意。难不成以后你见了常业哥,都要躲着他走?”
“…我没有,我……”晏宏临苦恼的抓抓头发,随着他俯首,额头上的细汗汇聚成珠砸落,在青砖地面晕出一个湿痕。
他忽地卸了力道,原地蹲下,难为情道:“等过两年,我长成了,自然就能坦然处之。”
时间能冲淡一切。
晏迟认可他的话,跟着他蹲下,“那我们是回家,还是在外面逛逛,平复心绪?”
这话说的晏宏临面热,他哪有那么矫情,忙道:“回家,我们回家罢。”
下午申时四刻,老郑氏和晏宏临祖孙才从晏家离开,回村。
晏迟在家中临字,临字分对临,通临,背临。
严举人令他临三张大字,是叫他背临,连带着晏迟请假和休沐的功课一并算的,可见难度。
晏迟观摩字帖,每个字拆分,脑海中模拟落笔,行笔,收笔。
末了,他将字帖盖住,提笔书写。期间虽有停滞,但好歹是一口气写完了。
这才将自己写的大字与字帖对比,一盏茶后,他将大字搁置,再次临写。
直至暮色四合,视物困难,晏迟才堪堪收笔。而他手边垒了一沓大字。
沈氏旁的不言,只唤晏迟用晚饭。一夜无梦,次日晏迟早早醒了,简单洗漱后,继续临字。
他已经触摸到一丝关窍,自是一鼓作气。日温渐升,骄阳似火,他手边的字稿逐渐垒高。
眼瞧着到了正午,晏迟没有丝毫停笔的趋势,沈氏暗暗着急,又不敢出声惊扰。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晏迟腹鸣如鼓,强势叫嚣,他才搁笔,疲惫如潮水涌上。
沈氏递过方帕给儿子,“快擦擦汗。”随后试探道:“你也练许久了,歇一歇,吃过饭再练罢。”
晏迟颔首,饭后他歇了一刻钟,继续练字,下午日温更盛,大滴大滴的汗珠砸落,晕染字迹。
晏迟蹙眉,少顷寻了一根干毛巾,绑缚额前,吸了额上汗,果然不再影响练字。
沈氏旁观,心疼不已,险些出口叫停。然念书习字,非万般打磨不成器,她若一时心疼叫停,才是害子。
沈氏索性回屋刺绣,不见辛苦便不会那么心疼了。
晏家院子清静,偶有鸡鸣两声,纸张轻响。
直到日落黄昏,天边晚霞烈烈,晏迟搁下笔,毫无形象的仰躺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气。
眉眼之间虽有倦意,却也现轻快,整个人都放松着。
沈氏泡了一盏茉莉花茶递给他,笑道:“晚上想吃什么?”
晏迟想了想,“茶仁馆的龙井虾仁罢。娘呢?”
“娘没什么想吃的。”沈氏温言道,拿上钱出门了。
两只母鸡在院内走动,扑棱翅膀,晏迟呷了一口茶,静静瞧着。少顷,他搁下茶盏,欲起身活动,瞥见书桌上垒了厚厚一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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