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依然很重,但时浅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京,谷婆婆想多留他几天,时浅也只推辞说是要回去找教王解释。
两人一起赶着马车从海花山庄驶离,海浪的声音渐渐小了。
时浅裹了裹大氅,他戴了个鸭绒毛,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双颊红彤彤的,看起来还有些可怜巴巴。
他默默看着这条路,来时满心迷惘,如今已完全沉静。
走下去,这条路他必须自己走下去。
明晏偷瞄着他,帮他把帽檐压低遮风,又温柔地搓了搓他冻僵的脸蛋,没话找话:“你这次回去,准备怎么和教王解释?”
“教王其实不需要我解释。”时浅的语气平静无澜,竟然还一脸纯真地笑了起来,“楚王确实我们杀的,但教王还真不一定怀疑过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嫌疑太大,大的反而不像会做这么蠢的事情,我找他解释,不过是走个过场,毕竟是容妃娘娘强行救了我,我总要找借口给他老人家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下。”
明晏却一脸担心地叹了口气:“可我怕你会暴露,教王杀了你爹娘,还故作仁慈地救你一命,这么多年折磨你、打压你,你再见着他,当真能和从前一样?”
时浅转头,那双眼睛似乎又恢复了年少时的清澈,看着像一块美玉:“教王看人很准,但凡我有一点杀心,这次去见他就回不来了,放心,我有分寸,倒是你,你是主子,陪我过来养伤不合规矩吧?”
明晏笑道:“我可不是过来陪你养伤的,是容妃娘娘不想我在京里惹人非议,特意把我一起支走了。”
时浅哈哈大笑:“倒是个好借口,毕竟文小姐也在帝都,太子总不能当着她的面天天来找你偷情。”
笑到一半,时浅忽然想起来什么,神色跟着一凛,追问:“容妃娘娘出手救我,虽然教王知道她是为了我娘,但皇上应该不知道,皇上那边又是怎么解释的?”
“太子订婚喜礼在即,本就不宜杀生见血。”明晏从容不迫,“再加上这案子审得不合规矩,三法司自己也很心虚,既然教王都松口说楚王是意外沉船淹死的,他们自然也跟着这么结案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时浅不轻不重地道,“这群人狼狈为奸,不仅把朝堂搅得乌烟瘴气,还早就把皇上一起架空了。”
“建成帝本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主。”明晏讥讽道,“他和我父皇半斤对八两吧,谁能想到太曦和万流两个国家百年的宿仇,最后会在这么两个无能的皇上手上实现终结呢?”
“终结?”时浅不这么认为,“你不是那么善罢甘休的人,他们最好能把你绑一辈子,但凡你有机会飞出去,这笔帐我不信你不算。”
明晏还是托着下巴看着他笑,伸手帮他拍去帽子上的雪珠。
时浅与他对望,顷刻间前尘翻涌,白沙洲的一切又重新清晰起来。
十年了,当初并肩作战的厮杀声似乎还在耳畔,眼前人却早已经脱胎换骨。
他忽然有些不敢挪开眼,怕一个分心,又只剩他一个人。
他曾以为再也寻不回那种温暖,会和这个人怨恨纠缠一辈子。
“我真怕你变成废物。”时浅睫毛颤动,“虽然你误会了我这么多年,但要真废了,我还是会自责的。”
“嗯?”明晏很是不解,“为什么?”
时浅感叹道:“谁让你小时候给我留了个好印象,这么害我,我也恨不起来。”
明晏挑了挑眉梢:“那这次呢?”
时浅一瞬变脸,阴郁地道:“这次不一样,这次真的恨透你了。”
明晏抓着他的衣领拉紧,手上动作很温柔,但依然嘴硬:“这事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十年了,朽木也该雕成器了,你竟然从来没怀疑过教王,小时候我就说过,你这个脑子里果然装的是浆糊。”
时浅还真缓缓笑起来,只是笑得有点可怕。
明晏顿了顿,莫名心里发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虚地道:“好嘛……我的错。”
一路清寒,却是个难得的晴夜。
他们入了城回到云华宫,因为并没有提前打招呼,这会黑灯瞎火,门口的灯笼都没点。
明晏抹黑进门,走路声惊动了婢女。
借着月光,明晏狐疑地看着这个陌生女人,问道:“你是谁?”
婢女恭敬行礼:“奴婢名为红叶,是太子殿下指过来,接替银霜照顾公子的。”
明晏似乎并不意外,随口吩咐:“去把灯点上。”
“是。”红叶退下,又把其他还在睡觉的婢女喊了起来,“快快快,公子回来了,快去把门口和廊上的灯笼点上,再去取些炭生火把暖炉也供上。”
明晏先进了房间,屋里没有点暖炉,冷得刺骨。
时浅走到柜子边,像以前那样把卷好的床褥抱出来,准备给自己打地铺。
“别折腾了。”明晏点上烛台,瞄了他一眼,“你一身伤睡地板怎么行,跟我睡吧。”
时浅僵硬地回头看着他:“你要真心想道歉,想让我好好养伤,那就给我个房间如何?”
明晏显然是不太乐意,他走过去,从时浅手里又把被褥卷起来放回了柜子里,又转过身危险地将他抵住,风轻云淡地道:“云华宫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主卧房连个外间都没有,你不和我睡,那就只能去睡东耳房,大冬天的冷死了,还怎么好好养伤?”
“如果她们半夜偷偷进来……”时浅小心指了指外面,提醒,“银霜对你好,你的很多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全部上报,这个红叶可就未必了,她今天瞧见咱俩睡一块,明天太子就会弄死我。”
明晏想了又想,又把床褥重新拿出来铺好:“那你还是睡地板吧。”
“喂。”时浅咬牙骂道,“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东耳房那几块木板和我的地板有什么区别?”明晏理直气壮,“我房间好歹不漏风不漏雨,冬天有暖炉,夏天有冰块,我给你加一床被子垫着,再给你塞个暖手壶抱着。”
说话间,枕头里掉出来一个小东西,“叮”的一声很清脆。
明晏好奇去捡,那是一个白瓷铃铛。
时浅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潮,小声狡辩:“二钱银子呢……还没来得及拿出去卖。”
明晏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觉得时浅现在的样子是可爱极了,于是露出佻达的笑:“下次给你换个好的。”
时浅扯开话题:“快点铺床,我困得很。”
***
翌日清晨,时浅早早起床去了广城殿。
风晚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连忙把他拉了进来:“你伤得那么重,怎么不好好养着?”
“风哥。”时浅直言问道,“教王要见我吗?”
风晚神色一紧,左右看了看:“楚王的案子已经按照龙骨损坏意外沉船翻篇了,我估摸着过完年,他老人家还得派人假惺惺地去看望你,你回去等着就行。”
“教王何错之有?”时浅神色平静,“教王不过是被奸人误导,不慎误会了我而已,我给他惹这么大的麻烦,理应去道歉认错的。”
风晚一时也听不出这话到底几分意思。
时浅对他一笑,看着很真诚:“风哥,能帮我通报一下吗?”
风晚语重心长地提醒:“阿浅,你别乱来。”
时浅摊开手:“我赤手空拳,单枪匹马,能怎么乱来?”
风晚想了会,点头:“好,我去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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