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独自站在堤坝上的少女微微侧头，便见到披着朝路而来的虎妖。她扔了手中的炭笔，眼神晃了晃，向来人点头示意。
她已经在这儿站了一夜。自堤坝停工后，借着林间小路的遮掩，在心烦意乱时沈明意总喜欢摸到这里来。河面的风吹拂过全身，脑子能清醒不少。
邺州城的堤坝水渠的工程图如今她闭眼就能画出，少女仰头眯着眼看着初升的太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胡妄觑了眼她的表情，挨着她坐下来。
“姐姐，今日特使就要到了。”少年的嗓音带着独特的韵律，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比她高上许多，看她的时候，还要微微低下头。
这个角度，可以将沈明意的所有表情尽收眼中。
这个关键的时候，院子里的很多人都紧张了起来，连嘴上说着人族如何与他无关的何离都焦虑到在他们院门前搭了个拦路堤，把焦虑到早起练功的连雾吓得以为是哪来的刺客。
无论如何，当今还是陛下做主。
海清河晏的年代，造反师出无名。
但沈明意觉得这件事并不会轻易结束，又或者，这件事结束得太过轻易。
她甚至现在都恍若在梦里，若早知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他们直接在京城告上一状。不过出发前谁也没能想到太平年代，连贪腐都是重罪，却还有人能利用百姓兴风作浪。
这些年由于和妖族的关系逐渐恶劣，一致对外的原则下，所有人都看起来齐心协力。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外敌上，没有人发现看似顽固的自身已经被蛀虫侵蚀。
等到被发掘时，为时已晚。
胡妄看出她的迟疑，他干脆又贴近了些，目光和沈明意的一起投向远处。她已经有了主动发掘问题的能力，不会再随意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懂得借助外力但又不全然信任。
现在，他要教她更多的东西。
他原先并未想好在沈家未翻案的情况下要如何为她合理的安排一个新身份。这个新身份不能低，因为太低不能接触到幕后人，但太过高的位置，总是惹人注目。
她现在拥有的神使身份刚刚好。
他这段时间在邺州安插的人刚刚好，他们会成为她的登云梯。
在这场无声的硝烟中博得最多的利益。
“姐姐。”少年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若陈行止真的被拉下马判罪，接下来你会做什么？”
沈明意眨眨眼。她知道他问这句话的用意，若只是州牧下马另一支势力还在。它能把握陈行止，时间长了，就能把握另一位州牧。
邺州这潭水太深了，世家大族牵扯其中的全部蛰伏在暗处。
要想真正让邺州活过来，就要拔萝卜带出泥。
不能让世家再度掌握和州牧抗衡的权柄，也不能让他不存在。
胡妄又贴进了些，语速不紧不慢：“你还记得胡四娘吗？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的翠云楼在这儿是怎么立足的？她是个很好的商人，而商场和名利场也没什么区别。”
是怎么立足的？是因为胡四娘不偏帮任何一方，打着中立的名义，只看利，不牵扯进任何人情往来。但这还不够，你弱小时，声音没人能听见。
能让她真正称上中立的，是因为邺州所有的势力都不敢轻易动她，而这些势力不敢动她是因为她有着无可替代的经商天赋，翠云楼表面是酒楼，实则是商道往来。
站在这个位置上，只要你够聪明，就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没人能动你，是因为所有人都怕别人动你。
动你，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动你，还能各凭本事。
而且胡四娘很聪明，一项工程，一份渠道，她从不放到一个篮子里。最有本事的当然据大头，但是剩下的小利，她也会当作恩惠分出去。
这是制衡。
沈明意有点儿明白了。
胡妄这是想让她在邺州再造一个胡四娘。不过她将来也有这样的本钱，陈行止下马后，没了外乱，洪灾又会变成头等重事。
到时候民声所向，是她的筹码。
在妖族伤人的事件曝出来前，她在邺州的名声指数已经覆盖了大半。
至于陈行止的好感，只能再走一步看一步。总归系统没说这线索缺一片会如何，只要最终能翻案，少一条线索也未必满盘皆输。她做不到以这里百姓的命去换自己的线索。
她还在慢慢琢磨，胡妄的眼神却变了变。他弯弯唇角，又贴得更近了，那张漂亮得可以被称作杀气的脸在沈明意的面前放大，带着熟悉的青草香的气息。
有点粗糙的指尖摩挲过沈明意的下巴，惹出一阵痒意。
“姐姐，我替你收拾烂摊子，还替你出去探消息，收点儿报酬不过分吧？”艳丽的眉眼处晕了点红色，他笑盈盈的，如同勾魂的艳鬼，“我也不要什么，姐姐。”
他如今已经比沈明意高了许多，但在少年刻意伪装的柔弱外表下，倒像是把这段关系的掌控权完全放在了沈明意的手中。
从前他这样做，沈明意只会认为他疯了，又或者想着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如今对上这双琥珀色的眼睛，她的心竟骤然跳动起来。
热意从脊背处蔓延，烫得她耳垂发红。偏生这人毫不退让，他在她的耳边落下个什么，柔软的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
他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的褂子，领边滚了圈柔软的白毛，衬得他整张脸更是无辜无害。沈明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胡妄并不是个很喜欢做什么说什么的人，但沈明意就是知道，他自说了那句对自己有点动心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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