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昭微微颔首,后退了几步,密室的门打开,他抬步离开,又将门关上。
就在门将要闭合的刹那,胡玉烟猛地一颤,像是被抽掉最后一丝力气,却又骤然快步冲上前,双手死死扒住机关门,竟在狭窄的缝隙中硬生生冲了出来。
“玉烟!”
赵长昭猝然大惊,立刻将她牢牢圈进怀中。
胡玉烟像疯了一般拼命挣扎,指甲掐进他的手臂,一口狠狠咬在他手背上。赵长昭疼得冷汗直冒,却硬生生忍着,半分也不肯松开。
“玉烟,你冷静!冷静些!”他手忙脚乱,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控。
胡玉烟却从鬓间拔下一支簪子,回身一下子扎进赵长昭的肩膀。
赵长昭发出一声闷哼,眼中是不可置信。
“我让你放开我!”簪子插得极深,鲜血自她手腕淌下,溅在地砖上,刺目灼眼。胡玉烟双目赤红,眼中满是愤恨,却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玉烟,我……”赵长昭喉咙发紧,心脏处传来一阵阵钝痛,他看着胡玉烟崩溃的面容手上力气渐松,哀求道:“玉烟,我就要杀了上官楚了,皇兄保护不了你,我可以,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呢?”
胡玉烟僵直在原地,扯出一个苦笑,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赵长昭,我将你看作亲弟弟的。”她看着那发簪仍插在赵长昭肩头,插得极深,鲜血一股一股冒出,很快染红了半个肩膀。
赵长昭摇了摇头,“你要走,是不是?”
他眼神陡然凌厉起来,逼问道:“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觊觎你,你害怕了,所以你要离开我是不是?你要我看着宫人折磨你,上官楚杀了你,是不是?你要丢下我是不是?”
“赵长昭!”胡玉烟泣声喊道:“明明是你在折磨我!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嫂嫂!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可你究竟要将我置于何地!”
赵长昭抬手拂去脸上的泪水,他笑中带着泪,“我们明明才是最懂彼此的人!这宫中日子多难熬,我们都一步步挺过来了,你夫君已亡,我与上官氏从无夫妻之实……我们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我有错吗?”
赵长昭步步紧逼,笑容中带着颤抖。
胡玉烟泪如雨下,赵长昭的脸在眼前模糊又清晰。
“赵长昭,可是我不爱你。”她仿佛觉得这话还不够决绝,顿了顿,像要将话钉进他心口,“我不爱你,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她叹息:“你放过我吧。”
赵长昭呆立原地,目光逐渐空茫,仿佛被人当胸剜去了一块心肉。
胡玉烟不敢再看他,只踉跄着后退一步。就在这时,赵长昭却猛地上前一步。她下意识以为他要再次将她困住,惊惶地抬手去挡,却只觉衣袖被轻轻一扯。
赵长昭低下头,唇瓣颤抖着吻在那被泪水浸透的袖角,又抬手轻轻抚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没关系……”他喃喃低语,嘴唇发着颤,“没关系,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赵长昭的声音微不可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要我不放你走,你是不能离开我的,我总能留住你的。”
胡玉烟一瞬间只觉得他疯了,赵长昭那双几乎近乎癫狂的眼睛映在她眼底,像深不见底的井,将她整个人都一点点吞进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酿下的苦果。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儿、夫君走在自己前头,她明明早该死了,她不该留恋人间,她若随着那些旧人一并埋骨,便不会有今日的困局与纠缠。
胡玉烟的手指在袖下微微蜷起,指甲掐进掌心,隐隐作痛。
赵长昭缓缓在她面前跪下,神色里带着近乎崩溃的温顺,他额头抵在她膝上,声音低哑:“玉烟,别哭。”
“你不是世间残魂,你是我的一魂一魄,是我活下去的念想。”
“我们明明那么相似,都被命运弃之如敝屣,挣扎着活到如今,我们才最该在一起。”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他语调几乎碎裂,“我真的快疯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见那双手仍沾着血迹,便一点一点替她擦净,指腹小心翼翼地拂过,又在她掌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玉烟……”
随着这声呼唤胡玉烟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眼睫覆下,泪光一闪一闪。她喉咙发紧,胸腔里翻涌起窒息的酸意。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泪水顺着下颌一滴一滴落下,砸在地砖上,砸在赵长昭脸颊上。
赵长昭的额头抵在她手背,喉间的哽咽终于化作低低的啜泣。
胡玉烟觉得自己就要受不住,她只想逃,哪怕是让上官楚杀了她也好。她记得自己就要挣脱时下一秒却眼前一黑,被赵长昭打晕了过去。
恍惚间她听见赵长昭与她说他们来日方长,让她再等等……
等到再醒来人已经回了密室,胡玉烟十分恍惚,下一瞬又确信了诸事已成定局,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赵长昭未曾再来。
密室中幽冷静寂,四下的沉默像雾一般缠绕胡玉烟的心头,赵长昭说喜欢时的模样不断在她脑中回放。
她苦笑了一下,只是怔怔望着墙角,仿佛那里的阴影能解开她内心的困局。
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怕的是什么。
是他满眼的深情?是那份早已脱轨的感情?还是那个她曾以为最熟悉不过的人,忽然成了她眼前这牢笼的主人?
又有几次,她恍惚间看见了赵长曙,对方依旧是从前的温润模样,却冷着声音质问她“你与小叔有私情,你有悖人伦,你罪孽深重。”
她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开始信了,她为人长嫂,却与小叔纠缠不清,是她之大过。可后来又委屈,她明明半生克己守礼,世道如此,又与她何干?赵长曙为人磊落,又岂会斥责她?
后来实在烦了,那声音再出现时,她索性拿起一旁的胭脂盒掷去,闹出了些动静,果然再无人来扰她。
昏黄的晨光下,胡玉烟忽而怔住,鬓角不知何时生出几缕斑白,在乌黑发丝间格外刺眼。
她伸手去抚,忍着疼将白发一一扯下。镜中人容颜不改,只是脸上又淡不去的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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