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斑驳,桃花乱落。
聂相宜眸色熠熠,看着钟灵玉的神色笃定又真切。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贵妃的耳中。
她看着不远处花瓣纷扬下的聂相宜,好奇问道:“那是哪家的姑娘?倒很是率真可爱呢。如珩,你可认识?”
如珩是谢知的表字。他似乎是不喜欢贵妃这般叫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看着落在聂相宜扑蝶狎玩的轻快背影,逐渐隐于纷纷桃花微雨之中。
那珊瑚色的裙角,像极了烟花盛放之下,那张红颜赧色的脸。
谢知眉间微敛,只说道:“不熟。”
贵妃看了他一眼,掩唇笑笑,“那也罢了。眼下我们过去撞上,只怕叫人家害羞了。”
如此闲逛一番,等得夕阳斜照的时分,晚宴便陈设在了上林苑附近九洲池的清宴舫中。
池中浮光跃金,舫中玉盘珍馐,如此美景飨宴,极是雅致盛景。
诸女落座,聂相宜远远便见有人群簇拥着一华贵女子迤逦而来,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那是聂相宜第一次见到谢知的生母,当今的贵妃娘娘。
故皇后仙逝多年,如今唯有贵妃一人操持宫中事宜。
远远一见,只觉她气度雍容,眉目间瞧不出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端庄之气。
聂相宜在人群中好奇地打量她,只觉她与谢知并不十分相像。
“春日盛景,姑娘们聚在一起,好似这花团锦簇,倒叫人移不开眼了。”
贵妃笑着与众人寒暄两句,便叫众人入席罢了。
她右侧下首坐着的位置空着,只左侧坐着如松竹冷清挺拔的谢知。
只见贵妃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空置的位置上,眉目间露出浅淡的担忧。
“太子身体向来不佳,春日里更是易诱发咳疾,怕是不能赴宴了。”
说着她指着桌上的碗盏,吩咐身旁的嬷嬷,“将这盏雪梨杏仁酪送去东宫。玉汝最爱吃这个,对他咳嗽也好。”
很是关切的模样。
一旁的谢知一言不发,只是微抿着唇角。
聂相宜见状,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掩着唇悄声问道:“太子殿下身体不好么?”
钟灵玉朝她微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是故皇后温显皇后所出。听闻太子出生当日,温显皇后难产,累及胎儿,这才致使太子殿下身体一直不好。”
说着,她假意用绢子掩了掩唇,“与太子殿下同日出生的三殿下,身体便要好上许多。”
聂相宜闻言瞪大了眼睛,“这般凑巧?竟是同日出生!”
钟灵玉显然对这个话题有些讳莫如深,说得语焉不详,“宫闱旧事罢了,我还是听婆母阳徽长公主说起,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涉及宫闱秘闻,实在容易勾起人的八卦兴趣。聂相宜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钟灵玉。
“我听说,当年贵妃怀胎不过八月,只因想抢在温显皇后前头生下长子,服用了催产药。这才致使两人生在同一天。”
“后来温显皇后故去后,皇上便将太子交由贵妃一同抚养。”
“难怪贵妃很是关切太子的模样,原也算作太子养母。”聂相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起来,我还不曾见过太子殿下呢。”
“莫说是你,即便是我,也甚少见到。”钟灵玉悄声向她解释,“像这样的宫宴,很少能看见太子。”
说着她语气便带了些微的疑惑之意,“说来也奇怪,这样的场合,三殿下也是不常来的。不知怎得今日却来了。”
聂相宜的目光跟随她的话落在谢知身上,却不想竟和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那双漆黑的眼眸无波无澜,倒似她偷看被抓了个正着,聂相宜脸颊涌上热气,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只一双眼珠子慌乱地转。
“那可是聂家大姑娘?”
正当聂相宜出神之际,不知为何,贵妃葱白指尖忽地一点,所有人的目光悉数落在她的身上。
不料她会提及自己,聂相宜一怔,只得上前行礼,“臣女聂相宜见过贵妃娘娘。”
“当真是个明艳美人呢。”贵妃笑容和善地打量着她,与身旁的嬷嬷似是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掩着绢子轻笑。
“早便听乌姑姑说起过你。今日见你这般知礼,倒是与她话中之人大相径庭。”她笑笑,“看来是乌姑姑有失偏颇了。”
聂相宜不知乌姑姑是她的人,乍听她提起乌姑姑,一时间拿不准她话中何意。
倒是钟灵玉忙笑着帮她打圆场,“娘娘见笑,相宜从小在鄯州长大,对京中礼仪不甚纯熟,是闹了些笑话。”
她命聂相宜免礼回席,像是闲谈家常般,“我听说聂大姑娘此次回京是为议亲,眼下可有定下人家了?”
钟灵玉忙替她回答,“回娘娘,还不曾呢。”
“这话由我来问,原是有些唐突的,只因有一桩缘由在里头。”贵妃弯着眼睛笑了笑,眼神略过谢知,又停在聂相宜面上。
“当年聂姑娘的母亲文安夫人,与故皇后曾是旧友。我听皇上说起,二人闺中玩笑,曾有指腹为婚的约定呢。”
聂相宜听得手中的筷子猛地一抖。
谁?和谁指腹为婚?她怎么从未曾听过!
这话吓得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忙求助般地看向钟灵玉。
不想贵妃突然说起婚嫁之事,钟灵玉也未曾应付过这般场合,只能思索着先开口替她暂且推辞。
“贵妃娘娘抬爱。只是相宜从小骄纵,活泼好动。怕是会扰了天家清听。”
“就是要活泼些才好呢。”贵妃的笑容意味深长。
说到这里,她又兀的话锋一转,“我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聂姑娘可不要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本不该与你们这些小辈来说的。”
她语气微微一顿,“只是聂大姑娘率真可爱,连我也喜欢得紧呢。想来与太子是极相配的。”
虽说只是玩笑,可她话中丝毫不掩想要聂相宜嫁与太子的心思。屋内众人闻言不由得心思各异。
谢知面色冷淡,一言不发,恍若这宴上的热闹都与他无关。只是神色,似乎比平日里更冷了几分。
一旁的钟灵玉微微皱眉,看着聂相宜被吓得目瞪口呆的模样,总是欲言又止。
聂元苇坐在席中无人在意的最末端,听了贵妃这话,不由得捏紧了掌中的酒杯。
若让聂相宜嫁与太子,照她般嚣张跋扈的性子,只怕是要上天。
她眸色微黯了黯,招手吩咐身侧侍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去通知乌姑姑罢……”
聂相宜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腹为婚搞得心不在焉,只看着自己面前的杯盏出神。
她自然不想嫁给她从未见过的太子。
只是皇命不可违,若贵妃真要赐婚,该如何是好啊。
她愁得连面前佳肴也毫无胃口,只一口将杯中酒酿一饮而尽。
宫婢适时为她斟满酒盏。
宫中的蔷薇酿极是好喝,清甜甘美,一闻便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只是这酒似乎后劲大了些,聂相宜方才几杯下肚,便只觉浑身燥热起来,脸颊绯红一团,如同云霞一般。
“你怎得醉得这般厉害?”钟灵玉被她这幅醉意迷蒙的模样吓了一跳。
贵妃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由得笑笑,“聂姑娘不胜酒力呢。”
说着便招来宫婢,“且扶聂姑娘前去休息片刻吧。”
聂相宜起身告退,只觉脚步虚浮,整个人如同踩在云朵上一般,轻飘飘的。浑身却热烫得厉害,连呼吸都快要将自己烧着一般灼热。
聂元苇看着任由宫婢扶着她出了清宴舫,嘴边忽地扬起一丝轻笑。
“聂姑娘,最近的暖阁在月华门附近,奴婢扶您过去。”
聂相宜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茫然地点了点头。
起初她还能自己走路,后来不知为何,只觉连腿也软得厉害,只能倚在宫婢身上,借力而行。
“还没到吗?怎得这么远?”她含糊不清地抱怨,声音带着甜软的鼻音。
宫婢只回:“就快过月华门了。”
夜幕沉沉,一清瘦男子自月华门前而过。已是盛春,他却不似旁人一般着轻薄春衫,反倒是穿着稍显沉闷的厚锦。
月光之下,他的皮肤露出一种近乎苍白的透明之色来,连唇上也并无太多血色。如同一只夜行的鬼,脚步都是那般的悄无声息。
他突然驻足,看着月华门前被扶过的珊瑚色身影,“莫九,那是谁?”
身后的内侍猜测道:“回太子殿下,许是谁家的贵女。今日贵妃在宫中举办花宴,诸家贵女都到了。”
谢承忻看着那人影踉踉跄跄的脚步,微眯了眯眼,眸色锐利。
“再往前,便是侍卫的庑房了。”这样的把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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