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不远处玄袍的男子袖袍微动，潇潇手中璎珞顿时又被拽了回去，缠绕在他手臂上，流光闪烁。
潇潇怔了片刻，回过神望向眼前的男子：“只是玩闹而已，殿下什么时候也会管这种小事了？”
“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京中的王公贵族们，大多数都来参加过宝华楼的宴会，毕竟很难有人可以拒绝长公主的面子。
只有这位晋王殿下，总是神龙不见收尾，从未来过宝华楼。
只有一次在承香殿的夜宴上，那个月她在宝华楼的比试中得了头名，长公主殿下一时兴起，带着她去宫中参宴会。
她在白犀牛皮制成的宝相花鼓面上旋转飞舞，宛如一朵承夜露而绽放的花朵。
圣人很是喜欢，对着长公主称赞了好几句，长公主含笑受了，顺势说起过些日子请圣人去宝华楼赏舞的事，相谈正欢的时候，阴影里的太子殿下蓦然重重搁下酒杯。
再转过头时，他脸上瞬间已经换成无害的微笑，打断了长公主的话：“阿耶，儿臣听闻如今坊间的胡姬们，有些舞技高超的甚至可以踩着莲花起舞……不知潇潇姑娘能否做到？”
她的脸色顿时煞白，莲花如何能够承重？只怕踩上去的一瞬间她就会跌入湖中。
她求助地望向长公主，企图长公主可以出言否决这个荒唐的提议，没想到圣人却哈哈大笑：“哦？竟然有这种妙舞？雪微，你的舞伎可会？”
她瞧见长公主眉心花钿在盘龙灯烛的照耀下闪动着冰冷光泽，她举起金樽，红唇开合：“既然圣人喜欢，那便叫她试上一试。”
“若是跳得好，太子殿下可要赏赐我们家潇潇些什么才行。”
太子眯眼笑道：“自然不必姑姑吩咐，若是跳得好，侄儿便将这莲花玉卮赏给潇潇姑娘。”
众目睽睽之中，潇潇仓皇地将目光投向在座诸人，满堂华贵衣衫中……哪怕有一个为她说句话也好。
否则她跌入湖中，就算不被淹死，献舞失败回到宝华楼后也会被长公主命人打死。
人影幢幢，香风回旋，却无一人肯将只言片语施舍给她。她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距离她最远的一直沉默寡言的玄袍男子身上。
晋王殿下是唯一不曾附和哄笑这个提议的人，听说他清正慈悲，护佑百姓。
他一定会为她说话的吧？
可那位高高在上的郡王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分给她丝毫。
潇潇满心绝望，只能颤抖地坐上划去太液池中心的船。
夏夜荷花盛放硕大如碗盏，清香扑鼻，流萤明灭。
她颤抖着踏上嫣红的花瓣——
此刻，潇潇嗔怒地点了点他胸口：“当年承香殿夜宴，我被太子那样欺负，殿下丝毫不怜香惜玉，如今我只不过是跟这位妹妹嬉闹厮耍罢了，殿下就这般心疼？”
商遗思皱了皱眉，看着她：“方才我若出手再慢一点，她的脸就毁了。”
潇潇的璎珞尾端缀着利片，这一划下去，殷流光的脸就别想要了。
他没有推开潇潇，只是淡淡道：“你想同本王说的，到底是什么？”
潇潇妩媚万千地靠在他胸口：“殿下亲自喂我喝一杯酒，我便告诉你。”
她含笑的眼风瞟过殷流光脸上的流苏面具，似乎认出了什么，闪了闪眸光，从一旁的漆木小桌上倒了杯酒，递给商遗思：“殿下瞧，酒我都准备好了。”
商遗思盯着她看了片刻，抬手接过酒杯，递到她唇边。
潇潇红唇微启，一饮而尽。又斟了一盏清茶递给商遗思：“我知殿下不能饮酒，可哪有舞姬不顾客人，自顾自喝酒的，若是被蘅芜瞧见，我又要挨骂了，殿下便以茶代酒，与我对饮一杯，如何？”
商遗思看着她手中茶盏，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但那只捧着茶盏的手略有些不稳地颤了颤，有些孱弱无力。
他轻叹一声，接过饮了一口，潇潇唇角微扬，她侧过头，在商遗思的耳边轻声道：“昨日圣人来了宝华楼，我听到长公主殿下同圣人谈起殿下的婚事。”
她点到即止，商遗思眸光闪动，他大约知道了长公主想做什么，说服圣人为他指一门与太子敌对的世家的女儿，譬如王家？
如此一来，就算他再如何对太子信誓旦旦，他也依然会对他的立场心存疑虑，毕竟自古以来，姻亲代表的，便是门阀世家之间权力的结合与交换。
潇潇施施然站起身，殷流光这才发现……这位名叫潇潇的姑娘，一条腿是瘸的，走路时需要依靠竹杖，她不良于行。
竹杖被桌子挡住，殷流光才没有看到。
方才她倚靠在商遗思身上，他没有推开，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推开后，潇潇会摔倒在地上。
也有可能是他的确来者不拒，看到漂亮姑娘对自己投怀送抱就骨头都酥软了，屈服于男人的劣性。
殷流光腹诽，潇潇缓慢地拄着竹杖经过殷流光身边时，仔细端详了她一眼，眸光落在她脸上的流苏面具上，闪了闪：“宋姑娘，你的运气可真是好，出身优渥，既与太子殿下有婚约，又得晋王殿下的青睐。”
殷流光：？
她说完这句话，又回头望了眼商遗思，脸上表情五味杂陈，最后她笑了下：“殿下，那年在承香殿，我知道是您暗中相助，让莲花能够托起我一瞬。我很感激殿下的恩德。”
只是一瞬，檀板拍了三下，够她跳三步舞，三步之后，荷花倾斜，美人跌落湖水。
她的腿疾便是那时候落下的，但好在她没有一步舞都跳不得，那三步莲上舞赢得了圣人的欢心，太子无话可说，长公主回去后也没有再责罚于她。
只是她再也跳不了舞了。
商遗思的回复很平淡：“潇潇姑娘，你在说什么，本王听不太懂。”
潇潇笑了下，转身离去。
那则消息是她偿还的恩情，既然晋王殿下不记得了，那正好从此两清。希望他能原谅她今日所做的一切，毕竟……失了舞技的她要想在宝华楼中活下去，就只能拼命向长公主证明，她还有别的用处。
殿下今日所失去的只是名声，但她若是做不成此事，失去的便会是性命。
门扉被掩上，殷流光立刻走到商遗思面前。
商遗思无奈抬眸：“别看本王，本王也不知道她为何将你认作了宋霏。”
商遗思今日穿了件绣了松柏暗纹的玄色圆领袍，配白玉躞蹀，腰间挂着枚苍玉，大约是今日要见客，所以穿着便端正许多，一眼便能看出不言而喻的贵气。
但殷流光更喜欢那日在晋王府见到的商遗思，他有些懒散地坐在榻上，白色的狐裘拥着那张端丽无双的脸，配着里头若隐若现的家常深蓝色襕衫，便显出平易近人的风流来。
今日他的气色并没有比那日好上多少，因着这身玄袍，本就瘦削的脸便分外凌厉，只是一个抬眸，也有着刀兵相接的铮然雪光。
他也瞧见了殷流光脸上的一颗颗用米粒大小的珍珠缀成的流苏面具，眼中带了点笑意，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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