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思绪像一团纠缠的乱麻,塞满了唐慈刚经历死亡与重生的头颅,在这股精神上的强力干扰下,她竟完全忽略了这场诡异飞行持续了多久。
直到那股包裹着她的稳定感开始倾斜下沉,她才从左右脑互搏的纠结中惊醒。
她似乎是在下降。
失重感越发明显,冷风更猛烈地灌进她的衣领,让唐慈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当抱着她的女人双脚终于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时,那“脚踏实地”的感觉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像一把冰冷的锤子,将唐慈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砸得粉碎。
理想再丰满,也填不饱肚子,更挡不住刀!
砸碎旧世界的第一前提是保存有用之身,然而鬼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之前试图逃避的问题接连涌进唐慈的脑海:抱着她的人属于什么势力?教廷的宗教裁判所?还是什么唐慈不了解的......更糟的存在?
她的CPU开始疯狂运转,试图调用斯嘉丽那贫瘠得可怜的记忆库进行综合分析,结果只得出一个结论:信息严重不对称。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连皮毛都算不上,简直就是个睁眼瞎。
惨啊……面对谜团一样的残忍现实,唐慈决定贯彻“敌不动我不动”的鸵鸟战术,好吧,除了这样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于是,唐慈就这样掩耳盗铃地维持着“重度昏迷”的姿态,她的眼皮在粗糙布条的眼罩下死死闭着,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
走着走着,空气的味道变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湿润泥土、腐烂落叶、某种浓郁草药和篝火燃烧的烟火气。
四周开始有声音,起初是零星的、模糊的低语,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
......都是女人的声音。
沙哑、清脆、慵懒、急促……各种音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嘈杂背景音。
有人在低声争论什么,有人在哼唱不成调的曲子,有金属工具碰撞的轻响,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这种生机勃勃的喧嚣,与斯嘉丽记忆中修道院的死寂、城镇的麻木截然不同。
它原始、粗糙,甚至有点吵闹,却像一剂强心针,让唐慈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极其微弱地松弛了一丝缝隙:
啊,生命!这是鲜活的生命在活动!这本身不就是最值得赞美的存在形式吗……
打住打住,这场合对吗你就在这抒情?唐慈在心中赏了自己一个大比兜,继续乖乖装死。
走了一会儿,抱着唐慈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被小心地放置下来,屁股接触到某种硬质的、冰凉的东西,像是一张石凳或木凳。
粗糙的麻绳迅速而熟练地缠绕上她的手腕、脚踝,将她固定在凳子上,绳结勒进皮肉里,带来清晰的束缚感。
唐慈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但她仍然尽量一动不动,扮演一具合格的尸体。
然而,毫无预兆地,四周那乱糟糟的、充满生机的、让唐慈刚放松一点的嘈杂声音,瞬间消失了。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下来。
只有远处隐约的虫鸣和篝火的噼啪声,反而将这死寂衬托得更加沉重、更加压迫。
穿越不是闹着玩的......这个认知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唐慈感觉自己像被孤零零地遗弃在真空里,黑暗和未知带来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朵里奔流的轰鸣声。
眼睛被蒙住,嘴巴被堵住,手脚被捆住,置身于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她就像一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等待着屠夫挥下屠刀。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地、沉重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唐慈的神经绷紧到几乎要断裂的边缘时,她口中的手帕被抽走。
一个声音在她紧绷的意识里浮现。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异常地温柔,像天鹅绒拂过冰冷的皮肤,又像林间最清澈的溪流。
她用的是这个世界的通用语,斯嘉丽的记忆让唐慈瞬间理解了每一个音节。
“请别装了,如实回答,你是谁?”
这温柔的问话,在此刻的情境下,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恐怖力量。
肌肉记忆一般,斯嘉丽那被规训了十八年的身份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是斯嘉丽,灰烬之主的卑微仆人……”
但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回过神来的唐慈生生掐断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出口时仍然嘶哑地难听:“我叫斯嘉丽。”
“不,你在撒谎!说实话!”那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直击灵魂不容回避的穿透力。
唐慈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被识破了?!怎么会这么快?!这完全不按剧本走啊!
开局就被揭穿身份,她简直就是穿越者行业里的耻辱,还是垫底的那种……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耻辱也只能是耻辱了,对方也许是有什么手段能辨别她说的真假,硬抗下去只会死得更惨,这回只能把老底儿交代出去了......
唐慈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摩擦着,发出嘶哑的、几乎不像人声的音节,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我是唐慈。”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那声音恢复了温柔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惊奇,仿佛在品味一个从未听过的音节:
“唐慈?……好奇怪的名字。”声音顿了顿,接着问,温柔依旧,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你是女巫吗?为什么能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这个词像重锤砸在唐慈心上。对方果然知道她“死”过!
这一点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放弃了任何伪装,声音颤抖但清晰地回答:
“我……我不是死而复生。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神奇的大陆。这个身体……原本主人的灵魂,在……在被杀的时候,已经消散了。我……我只是……取代了她。”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至于我是不是女巫……我自己……真的不清楚。”
这一次,那温柔声音里的惊奇更加浓郁了,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大石:
“另一个世界?取代?”声音的主人似乎消化了一下这匪夷所思的信息,随后又问道:
“那你知道原本的修女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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