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一步得知江斓不会参加楚家家宴的人还是黎原。
首先是前一天晚上,黎原就不可能不联系楚清,结果楚清直接手机关机。
急得黎原用了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查到了楚清的定位,是在京郊的一家疗养院。
开了车二话没说就往那儿去。
楚清坐在疗养院门外的长椅上,有点想吐。
她想起以前看的日本作品里有一种虚构病症叫做花吐症,不免神游天外,自己如果能吐出花,会是什么花呢?
茶花可以吗?
茶花实在是一种过于过刚易折的花,开起来不要命的,拦不住地开,耀武扬威地开,开到开不下去了,也不会一瓣瓣脱落,而是如断头一般整个折下——
简直可怖。
比这还可怖在于,无法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黎原。
楚清的呕吐欲止住了。
黎原机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有点猜到了这是什么场合。
犹豫了一秒钟,还是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楚清看着他一步步走近,陡然有种莫名的委屈。
在这个让她不舒服的地方,看到这个她告诫自己应该远离,却又一次次出现在她最需要时刻的男人。
黎原在她面前站住,距离很近。
他没开口,就这样眼睛带笑的看着楚清。
他越笑,楚清越委屈。
为什么笑?他知道自己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知道了还笑得出来吗?
黎原笑得两只眼睛很亮,亮得不合时宜。
黎原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属于夜晚的气息,跟她刚才在疗养院里闻到的味道截然不同。
他没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也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微微歪着头,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黎原不辨前因后果,所以没法问。
看到疗养院,猜测到是谁被送进来了,所以懒得问。
怕给楚清造成负担,所以不能问。
可楚清此时情绪弥漫大过天,抬眼看黑沉天空,简直错觉是天倾如水,匍匐而下,将一片黑沉灌入自己心中——
好没脊骨的一片天!
黎原的不问更是让楚清想七想八。
沉默的体贴,此刻看来,简直让人烦躁。
为什么不问?觉得她的困扰不值一提?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在看她的笑话?
沸沸而起,即将溢出。
应付楚明成的疲惫,面对江斓时的难熬,日记带来的祸患……所有情绪混杂,急需一个出口。
你不问,那好,那我来问
“黎原。”
“嗯?”黎原应着,脸上的笑收敛,察觉到了她状态不对。
“你为什么要帮江斓查楚立帆的案子?”
黎原没料到她突然提起这个。
想解释,比如受人所托,比如觉得事有蹊跷,比如,归根结底是因为牵扯到了她。
但楚清没给他机会。
“是你查到了什么刺激到了她?是你让她觉得找到了报复楚明成的证据?是你当初不拒绝她?是你如果没有介入这件事,她今天就不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是你自己就想查楚立帆?”
楚清指着身后的疗养院,手指颤抖。
问,应当是问是不是,但她无法“不是”,她只问“是”。
所有自责,所有对现状的无力,所有对江斓又恨又怜的情感,被她倾泻到了黎原头上。
她跟那没脊骨的天没有区别。
逻辑是混乱的,指控是蛮横的。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
眼前这个总是恰好出现在她生活裂缝里的人,是她吐出的那朵茶花。
她还想问,还想问一些说不出口地问。
想问:如果不是你要查楚立帆的案子,我就不会被卷入,就不会为了找线索而去动那个保险箱,就不会发现那本让我万劫不复的日记。一切都还能维持着平静的。
虽然但是后面可以跟上一千个理由,可“虽然”后面的结果,已经真实发生。
这些问不出口地问,挤压在心中,变成乾坤,变成命运,有解变成无解,无解的也要一解再解。
问的念头让她崩溃,又无法真正崩溃,只能无尽地吐,吐出一遭恶臭花园,吐出一朵朵断头花。
未吐有生,吐出必死。
黎原看着她激动的样,听着她带着哭腔的指控,心脏被狠揪了一下。
江斓的精神状态本就岌岌可危,他的调查只是导火索而非根源,而那本日记……
——
这些楚清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黎原恨不得楚清真的不知道,他宁愿楚清是真的怪他,而并非是深切的责怪她自己。
微凉空气涌入肺腑,滞在胸腔,无法去往四肢百骸,是四面八方的拥堵。
黎原低声说:“对不起。”
楚清其实期待着他的反驳,让她能从这怼中稍微解脱。可他承认了,轻易地接下这一切。
先前那点委屈消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怨怼和一种被世界抛弃的荒诞。
“是吧?是你自己想帮江斓也想查楚立帆。又是楚立帆,永远都是楚立帆。只有楚立帆的事才是事是吗?江斓是不是就指望靠着你帮她找真相,所以才把你塞到我身边?
黎原被震住:“这当然不是!”
“为什么不是!江斓为什么会找你?她从来就没真正爱过我,她只爱楚立帆!我只是她用来怀念楚立帆的工具!她找来你,也不过是为了她的另一个女儿!你不是也很甘愿吗?你装什么?”
楚清口不择言,愤怒的时候说话很混蛋。情绪一触即发,她浑身发抖。
黎原心里一慌,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抱抱她。
此刻任何语言都显苍白,或许一个拥抱能传递一点点支撑。
“别碰我。”
楚清反应极大,后退一步,像是躲避。
这眼神黎原见过。
两年前,楚清得知她们那场看似偶然的相亲,其实是江斓精心策划、甚至黎原也是知情者,尽管他当时是半推半就,之后,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那时她也是像这样仰着头,眼中是怨怼,然后毫不留情切断一切联系。
此刻,熟悉眼神重现,黎原的心沉到谷底。
这种感觉多年未见,还以为消失不见,怎么却如同换牙,原来只是将乳牙换作恒牙,对于楚清,他心中的慌乱已换作恒牙,会与他作伴一生。
他慌这种眼神,慌楚清再次把他推开。
“楚清……”
“我不想再聊了。”楚清打断他,转过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和这个人。
“不行!你心里不痛快冲我来行不行?别憋着。”
他试图化解,可惜不得其法,在楚清此刻看来,是纠缠和不依不饶。
“聊什么?”楚清冷笑,“聊你是怎么好心办坏事的?还是聊我那个支离破碎的家?”
黎原有点无奈,但依旧坚持:“随便聊什么,骂我也行。你别这样。”
“我哪样?”楚清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可理喻?特别不知好歹?”
“我没有。”
“我明天就搬出去了。”
像是要斩断什么,又像是宣告一个新的开始,尽管这个开始看起来也前途未卜。
“搬出去?好事啊。搬去哪儿?需要帮忙吗?!”
楚清看着他亮起来的眼神,心里更烦。
他根本不懂!
“不用,我自己可以。”
“好的明白了,我明天随叫随到!”
黎原不管她的拒绝,深谙不要脸之道。插科打诨,缓和气氛。
楚清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简直气结。
发现跟黎原讲道理,尤其是在他打定主意要缠着你的时候,基本等于对牛弹琴。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作多情!”她恼火地瞪。
“我这叫热心肠,人民警察的优良传统,虽然快不是了,但精神永存。”黎原面不改色。
楚清:“……”
她发现自己真的拿他没办法。打也打不过,骂他他又一副滚刀肉模样。
挫败地叹了口气,感觉跟黎原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累。
拉开车门就坐进驾驶座。不愿再开口。
黎原看着她引擎发动,没再多说。今晚只能到这里。
他走回自己的车,近近跟在楚清的车后面。
夜晚的道路,车辆稀疏。
两辆车,一前一后。
穿过灯火阑珊,去往黑暗。
黎原跟着前方的车尾灯,像海上指引方向的灯塔,只不过这艘船此刻驶向一个他并不喜欢的港口。但他得确保她安全入港。
楚清透过后视镜,能看到黎原的车,甩不掉,这感觉烦人,又稍微有点安心,只是稍微。
一想到明天,她的头隐隐作痛。
夜色渐深,一个满心疲惫,筹划着逃离;一个暗自决心,准备着接应。
——
第二天,黎原准时到酒店接胡定风,迫不及待,胡定风简直想笑。
黎原也不怕人笑,还寻思着动作快点啊!
先一步替胡定风拉开车门:“走吧。”
楚家山雨欲来。
楚明成在门口接胡定风,看到黎原一同前来,眯了眯眼睛,但脸上依旧无可挑剔。
“明成,好久不见,风采依旧。”胡定风走进来笑着打招呼。
看到楚清身上时,才多了真实的兴味:“楚清,又见面了。”
最后看向黎原,胡定风正准备做个介绍,却被楚明成截住:“认识。黎原,黎警官,黎家的小子,清清的朋友。”
楚明成一句一步一级。
楚哲嬉皮笑脸地跟自己爹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对楚清则挑了挑眉。
楚清没出去,坐在客厅里,妆容掩不住恹恹之色,效果跟打补丁差不多,徒劳且显狼狈。
昨夜种种,恍若隔世,粘在脑子里,她几乎一夜没合眼。
胡定风穿着西装裤装,不像来吃饭像来收购。
楚哲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打游戏,脑袋一点一点,跟楚明成仿佛处于两个时空,毫无交集。谁能看出来这是父子。
看到黎原也进来,楚清眼皮一跳。
混在这堆人中,他像走错片场的演员,浑身上下写着格格不入,与这满室的暗流不相干。
他是跟着胡定风来的。楚清明了。
楚明成的注意力换到楚清身上,体贴入微:“脸色怎么有点白?一会儿多喝点汤。”
伸手替楚清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的耳廓。
楚清并不舒适,闪避了一下,没起到多大作用,只是样子好看。
过度的关心和触碰让她不适,但另一方面,这又是她过往最为熟悉的能从父亲这里获得的重视。
每一次,在与江斓争吵后的时刻,这种熟悉的的关注,给她带来安全感。
更何论她如今觉得被世界抛弃。
黎原没有立刻发作,只是跟在后面。
楚明成有故意在黎原面前这样表现的嫌疑,黎原只好将楚明成每一个越界的眼神和动作都看在眼里。
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楚清身侧,巧妙挡开了楚明成好几次举动,无论是揽肩,还是想要抚摸头发。
让人没想到的是蒋谓之也来了。
他鼻子上的纱布还没拆,像放假跑出来的小丑。看见楚清,他眼神躲闪,随即又扬起下巴。
胡定风不耐烦地皱眉。
客厅里已经济济一堂。
楚明成气定神闲,招呼众人语气寻常,仿佛昨夜不过是镜花水月。扫过全场,重点看在楚清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意。
长长的餐桌,落座时又是一番暗流涌动。
楚明成左手边空着,那是往常江斓的位置。
右手边,他示意楚清坐下。
胡定风坐在了楚明成对面,楚哲挨着她。黎原选了楚清斜对面的位置。
蒋谓之左右看看,想凑到楚清另一边,被黎原一个眼神定在原处,只得悻悻地坐在了黎原旁边,看起来诡异。
幸好黎原的石膏已经拆了,不然此时看起来像是伤病员挤一块儿。
菜肴勾不起太多食欲。
黎原几次看向那个空位。居然没人问江斓去哪里了。
胡定风倒是不避嫌,主动和楚清搭话,谈论起和楚清的合作,聊她接手游戏公司的事情。
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楚清,新阳光动静不小啊,听说连蒋公子都鼎力相助?”她这话是对楚清说的,眼神却饶有兴致看着蒋谓之。
楚清还没开口,楚明成先接了过去:“小孩子瞎折腾,定风你见笑了。谓之也是,年轻人热心肠。”
蒋谓之立刻顺杆爬:“楚叔叔言重了,能帮到楚清是我的荣幸!”他对楚清露出一个深情款款的笑容,可惜有点变形。
“我看不是瞎折腾,思路清晰,手段也够果决。比我当年强。”胡定风转向楚清。
这话一出,楚哲好奇地看了楚清一眼,又低头继续。
楚明成得体地笑:“太过奖了。”
楚哲完全没遗传到他妈的精明,也没表现出对楚明成这个生物学爹的多大兴趣,全程埋头苦吃,偶尔抬头,眼神也是放空。
吃到一半,蒋谓之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了两句,脸色就变,支支吾吾,尴尬起身:“伯父,胡阿姨,清清,公司那边有点急事,我得先过去处理一下。”
楚明成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去吧,正事要紧。”
蒋谓之匆匆离开。
是胡定风使的绊子,清场,少了蒋谓之这个聒噪的草包,方便她接下来的动作。
可少了蒋谓之,也让楚明成的注意力,更加落在楚清身上。
他知道楚清即将要搬出去,也因为昨晚处理了江斓,让他觉得对楚清的控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言行间格外的不收敛。
楚清过于疲惫,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是。
昨晚江斓的事耗尽了她的心力,刚刚又应付了蒋谓之一轮,此刻面对楚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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