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腊月,京城也下了场雪。
锦葵扶着侍女的手,轻步走进东宫书房。
顾胥廷坐在案前,手里捏着朱笔,目光落在案上一摞书信前,眉峰微蹙,听见脚步声才抬眼。
“殿下,臣妾没扰着您吧?”锦葵的声音极柔,还带着点怯生生的意味,停在离案几两步远的地方,轻轻福了福身。
她穿了件滚了毛边的夹袄,尖尖的下颌被拥在红色的狐毛之中,更显得我见犹怜。
顾胥廷立刻放下朱笔,不动声色地用一页纸盖住了案上书信,走上前:“你身子重,胎气又不稳,怎么不在自己殿歇着,反倒跑来了?”
说着他握上了锦葵的手,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凉。”
锦葵一只手轻轻覆在隆起的小腹上,语气带了点委屈:“臣妾这几日总躺着,气血跟不上,才显凉。其实臣妾也不想来扰您,可这孩子……”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顾胥廷,笑眼弯弯:“这两日总在肚里动,方才来的路上还踢了臣妾一下,臣妾摸着他动的时候就想,许是他也想念父亲了。”
顾胥廷低头看向她的肚子,又扫过她苍白却透着娇柔的脸色:“是孤不好,这几日忙着处理政,没去看你。往后孤每日都抽半个时辰去你宫里,如何?”
“真的吗?”锦葵眼睛亮了亮,语气里满是惊喜,又很快压下去,带着点小心翼翼,“可如今年关将至,殿下政务繁忙,臣妾又岂敢用这种儿女私情的小事叨扰殿下?臣妾其实……其实远远看您一眼就够了,不敢让您为臣妾分神。”
“说什么傻话。”顾胥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更柔,“国事要紧,你和孩子也要紧。这可是东宫第一个皇孙,尊贵无比。”
锦葵顺势把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殿下,这几日孩子动得欢快,说不定他听见您的声音,就不闹了。前几日太医说,如今孩子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定能认出殿下的声音。”
顾胥廷的手刚碰到她的肚子,就感觉到轻轻一动,他顿时笑了:“你瞧,他动了。”
锦葵靠在他臂弯里,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语气带了点撒娇:“还是殿下有办法,臣妾哄了他好一会儿,他都不安分,您一说话,他就乖了。往后您可得多跟他说说话。”
顾胥廷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几分亲昵,“有你这么柔婉的母妃,孩子定能像你一样懂事。”
她如一只小猫儿似的偎进了他的臂弯,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案几,落在几本奏折之间,一处漏了个角的信封上。
次日一早,晏朱明递了牌子进东宫,手里提着个描金食盒,一进偏殿就把食盒推到锦葵面前:“你要的补药,我让人按方子配好了,炮制成丸,每日早晚各服一粒。”
锦葵打开食盒,里头都是些样式精致的点心,她拿出一个掰开来,才露出豆沙馅里包埋的丸药,抬眼瞥她:“你倒是小心谨慎。”
“萧清敏近来防我跟防贼似的,你不知道我进东宫的时候,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要被她盘查一遍?”
锦葵懒懒地倚进椅背里的狐裘:“还是你办事靠谱。那些参汤她日日盯着我喝,我明知道里头有鬼,还得同她说什么‘多谢娘娘体恤’。若是一口不碰,她指不定明日就换更显眼的法子盯着我,到时候更麻烦。”
晏朱明端过侍女递来的茶,抿了一口,语气里带了点不客气:“你倒会逞能,明知道参汤里加了东西,还非要喝几口。上次见你时脸色就透着青,我看你近来又瘦了不少,都变丑了!真要是扛不住,不仅你受罪,孩子也跟着遭罪。”
锦葵揉了揉太阳穴:“她日日派人送东西来,又是参汤又是丸药,若是次次都推辞,反倒让她起疑。我喝几口,再偷偷把你给的药补上,至少能中和些药性。总好过让她看出破绽吧?现在还不是跟她撕破脸的时候。”
“你这又是何苦。”晏朱明放下茶盏,语气软了些,“仗着自己在红袖招时懂些药理就乱来,那时候的法子跟现在不一样,别伤了孩子。”
锦葵笑了笑,没接话,转而说起别的:“昨日我去顾胥廷的书房,瞧见案上放着封信——火漆看着完好,实则是被人拆过又封回去的,连火漆的纹路都仿得一模一样,半点痕迹都瞧不出来。东宫的人有这手艺,想来你跟江承夜的家书,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你往后写信,可得多留心。”
晏朱明握着茶盏的手没动,语气平静得很:“我当是什么大事。我跟江承夜没蠢到把要紧事写在信里,他寄来的家书,不是说漠北的羊肉比京城的膻,就是说逐日总跟别的马打架,连欧阳先生爱吃什么点心都写,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他们爱拆便拆,看了也白看,白费力气——咱们江家人,没这么容易让人抓着把柄。”
她抬眼看向锦葵,带了点调侃:“再说了,江家人都聪明,哪会犯这种低级错?良娣娘娘不也是江家人么?虽说是旁支,可这脑子,比江家那些嫡子还灵光。不然也不会在东宫待这么久,一边应付太子妃的暗算,一边还能护住肚子里的孩子,换旁人早慌了。”
锦葵被她噎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江家人……”
晏朱明瞧着她这副模样,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待下去,萧清敏该派人来查了。你记得按时吃药。”
她说着,福了福身,又忽然停住,语气格外郑重:“堂姐,今日多谢你提醒书信的事。父兄的旧案,也多谢你费心了。”
“堂姐”两个字,说得清晰又恳切,没有半分敷衍。
锦葵睫毛颤了颤,没抬头,只低声道:“我不过是为了自己。若是江家倒了,我在东宫也没好日子过,算不上什么贡献。”
晏朱明走后,锦葵久久摊在贵妃榻上,纤细的身子陷入柔软狐裘。
望着一室奢靡,她极轻缓地抬起了手背,覆上了双眼。
晏朱明刚走出锦葵的偏殿,转过覆着薄雪的回廊,就见顾胥廷带着魏大监迎面走来。
她心头微凛,立刻侧身屈膝,语气恭谨:“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顾胥廷脚步顿在她面前:“明明,你刚从良娣宫里出来?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可是路上冷了?”
“劳殿下挂心,臣妇无碍,反倒是良娣娘娘胎气未稳,略有些乏累,殿下若能去看下她,想来她也能心安不少。”
见她的鬓边似乎沾着雪粒,顾胥廷上前一步,抬手欲掸。
晏朱明垂着眼,微微后撤,始终与他保持着半步距离,“时辰不早,臣妇也该出宫回府了,不扰殿下正事。”
“急什么。”顾胥廷往前迈了一步,龙涎香的气息裹着寒气漫过来,“方才接到漠北战报,说这几日风雪大,辽人在黑风口异动频繁,江承夜那边……怕是不太好熬。”
晏朱明的心猛地一沉,江承夜的家书连篇累牍,也提过一两句漠北军情,但不曾说什么移动频繁之言。
顾胥廷这话明显是故意挑她的心事。
她依旧垂着眼:“承夜身为将领,守边是本分,些许风雪,想来他能应付。”
“你倒看得开。”顾胥廷低笑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引诱,“只是战报里还有些细节,你是女眷,江承夜或不敢在家书中将真实情况相告。但你若是想知道,孤的书房里还存着,不如随孤去瞧瞧?”
晏朱明心里暗骂:狗东西,真不要脸。你小子的书房能是什么好去处,一旦进去,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战报是真是假还两说呢。
她深吸一口气,依旧维持着恭谨的姿态,声音也软了些:“多谢表哥体恤,只是战报乃军国大事,明明一介妇人,不便窥探。”
“明明深明大义。”顾胥廷眼底掠过一丝暗色,脚步又往前挪了半分,几乎要将她困在回廊的朱红立柱旁。
江承夜的家书中,厚厚信纸之间,夹着一张让人血脉贲张的绘图,图中女角体态婀娜,半阖着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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