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希特！！”
失去驾驶员的飞梭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栽向茂密的林冠。
方道夜屈身下蹲，蓄势跃起，再次蜂拥而上的虫和触须阻碍着她的行动，令她堪堪在飞梭完全坠地前一秒冲出了包围，只有那只实验体勉强跟上她的速度，扭曲的肢体片刻不停，直冲她怀中失去意识的男人。
方道夜能感应到里希特精神海深处的那块肉瘤与刚刚融入他手背的秽气正隔着湖面的屏障相应和，也能听见竭力撕咬着秽气的米洛带着痛苦的喘息。
可恶……
方道夜并指点在里希特眉心，数次落笔，又数次被穷追不舍的实验体打断。没有了碎片，实验体的四肢无法再和原本的人类身躯连接，数根细小触须在它肩膀和腿根处的巨大伤口中蠕动着，勉强将两者缝在一起，但它的行动却比先前更快更有力。它的伤口不断裂开，又不断被触须缝合——触须并不是在为它治疗，只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躲避夜游神力量辐射的盾牌。
“我知道维克多，已经，叛变了。”
实验体一字一顿，剧烈的疼痛似乎让它短暂恢复了神智：“背叛者……都应该碎尸万段……我早知道……他始终没死心……”
他嘴角抽动，浓稠的黑色血液顺着眼眶流下，和鼻腔内时不时涌出的细小触须混在一起，最后沿着下巴滴落：“维克多是个蠢货……但神喜欢他。最终，他的一切还是会被神带走。我们将为神献上一切！！包括他早就该死的那个活死人叔叔！”
浓重的黑色秽气随他恶毒的诅咒从他口中喷出，渐渐将那张有些熟悉的男人面容完全遮盖，也将那张人脸彻底异化为虫。
实验体尖啸一声，猛地朝方道夜冲来！
夜游神横刀应战，法器完整的那一刻，她立即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变得更为紧密，无数诚挚信念通过书页上的名字源源不断向她汇聚，虽然还不足以令她恢复至过往的全盛状态，但也让她在保护怀中教授的同时仍能和得到触须加强的实验体打成平手。
被她砍了两刀有些瑟缩的触须在僵持不下数回合后焦急起来，更多秽气拼命涌出，将体型在虫族中偏小的实验体催发得更加庞大。
“……把我……”
方道夜闪身躲过实验体喷射的毒液，隐约听见被自己扛着的里希特在呢喃些什么。
她想也没想：”别说什么把你放下之类的傻话。你现在会难受是因为我一直没能把你精神海的那个东西解决，我也有问题。而且带着你我也打得过——”
实验体像是听懂了她在说什么，怒吼一声带着剩下几只在触须努力灌注下重整旗鼓的虫族再次围攻而来，夜游神躲闪不及，持刀的手臂被故技重施的触须切出一道浅却长的伤口。
方道夜反手将那根破坏她保证的触须狠狠斩断，眉头一颤。
这个傻子……！！
精神海内，围绕在湖岸边的绿色植物感知到主人的心意，柔柔伸出纤长的枝条，它们生长的速度绝不算慢，却仍没能追上那个小小的，坚决跃入湖底的黑白色身影。
不想再一次成为拖累。
痛，沁入骨髓的疼痛。极度的痛苦会令人失去意识，这也是人体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但他不肯，也不能再次陷入那种在重要之人陷入险境时却无能为力的境地。
“……扔下我…………”
“你别说话了！”
“我……不想违约……”
湖底，巨大的肉瘤抽搐着颤抖，某种无形的存在撕扯着它，丝毫不在意它受痛后将根系往精神海深处扎得更深更紧。腥臭的血液飞溅，肉块被利齿嚼成碎屑掉落下来，黑红色雾气之中，一抹蓝色闪烁而过。
纤细的枝条努力摆动着阻碍屏障两端的秽气，白光在黑雾中闪烁，最后两支向湖底伸去试图捞起黑白花团子的枝条也不得不收回，和自己身旁的同伴们一起竭尽全力一遍遍加固在秽气冲击下渐薄的结界。
法器和夜游神相伴而生，她不用刻意感知，也能大概知晓屏障附近发生的种种，更何况她耳边的呼吸声正越来越凌乱而微弱。
不行，他怎么能死？
漂浮在夜游神脑后散发着光晕的“圆月”微微颤抖，月华如盛开梨花，花瓣片片凋零飘落，轻轻融入光芒下相拥的二人之间，片刻现出数行繁复文字化作罗盘，指针飞旋，数秒后定了方向。
生路在西南。
嗵嗵！
厚重鼓声在夜游神耳边响起，提示她已在此人身上使用了一次禁术。
用了又如何？
“圆月”褪去光芒，重新变为一本黑色大书。书页合拢缩小，自动藏进方道夜的衣袖当中。
夜游神全力朝西南方向奔去。
那只被虫母触须遍布全身的实验体盯着教授的眼神简直就像见了肉的狼，哪怕吃不到，能多舔几口都是好的，几次佯攻都是为了拉近距离，方道夜只恨自己身形太小，没办法将人完全遮挡。她有把握能将贴近她和教授的触须全部砍断，但她不能确定，这种状态下的教授再度接触到直接由虫母传递而来的秽气时会发生什么。
怀中的人类气息微弱，还不肯听话，磕磕绊绊地嘟囔：“……我没事……好不容易……找回了碎片……我一定要——”告白。
一只白皙娇小的手掌将他神智不清间差点吐露的真心话捂了回去。
“别说了。”她语气坚决，“你当然会没事。”
捂在他嘴唇上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仍带有一丝淡淡的甜味，里希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中因共感而苦涩腥臭的唾沫似乎也变得甜了起来。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密林之中，抱着人的夜游神身形如电，实验体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气得触须扭动不止，一声尖啸响起，这只本就是由人拼凑而成的实验体再度异化，背部隆起，两只带血薄翅破体而出，无声张开，快速扇动间将它的速度猛增一倍，硬是跟上了前方那道身影的脚步。
看见了！
不远处的空地上人影晃动，五六个穿着普通，面容寻常的男女忙忙碌碌。他们外貌平凡，手下动作却很古怪。其中一个对照着手中书籍，在地上用腥味极重的液体涂涂抹抹，另外几人则环绕着他念念有词，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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