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萤已启程十余日,前往搜查的暗卫只能估算她们此时应还在山东境内。
可南下的母女日日皆有,两人还有可能用脂粉遮掩了容貌,加之调查只能暗中进行,不能大张旗鼓去搜寻,这就导致寻人的难度大大增加。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沿着几处黄河渡口逐一查访,果然有船夫对一对母女与一名马车夫有印象,称其三人多付了银钱,将马车一同装载上船,已于五日前渡河南下。
五日的功夫,加之雪天限制,行程必然受阻,此时三人多半寻了处客栈歇脚。
暗卫们当即渡河,继续南下寻找,可数日以来几乎问遍沿途大小客栈,却始终寻不到三人踪迹,只好派人连夜回禀。
屋门半开,寒风裹着雪沫窜进来,吹得案前烛火猛地摇晃,明昧交错间,映出案前那道玄黑人影愈发沉默寂寥。
晏雪摧听到动静,眼都未抬,只问:“人呢?”
暗卫是他多年心腹,此刻听到这沙哑阴戾的嗓音,亦忍不住背脊发冷。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回禀:“属下已派人继续往南搜寻,只是沿途客栈驿馆暂未发现王妃踪迹……”
晏雪摧手中攥着那枚荷包,周身气息冷得像冬夜寒冰,没有半分温度:“加派人手继续查,沿途酒楼、医馆、农庄都不得遗漏。”
暗卫迟疑片刻:“若是继续加派人手,属下只怕……宫中会有所察觉?”
如今动用的是锦衣卫和殿下自己的暗卫,可永成帝疑心病重,锦衣卫中未必没有安排眼线,倘若被发现殿下私下豢养死士,恐怕难以交代。
晏雪摧却只冷笑:“宫中?”
倘若他连找寻自己的妻子都要受阻,那便只能解决这些阻碍。
晏雪摧扯了扯唇,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漱玉斋封锁,王妃疑被禁足,阖府上下虽不知内情,但见过昭王的下人无不被他阴鸷冷戾的气场震慑,无人敢多问一句。
纵使众人讳莫如深,庄妃还是察觉出了异常。
小两口往日恩爱甜蜜,这回又是小别胜新婚,总该亲热一番,怎么还把人关起来了呢。
庄妃冒着风雪,亲自前往漱玉斋,被告知昭王人在书房。
她推门而入,走到近前,只见那案首之人眼睑微垂,面容竟是从未有过的阴郁萎靡,甚至透出一股病态的消沉。
“七郎,到底出了何事?”庄妃忧心不已,还从未见他如此模样。
晏雪摧隔了片刻,才恍惚抬眼,“母妃。”
庄妃见他眸中血丝遍布,俨然多日未曾合眼,不免急问:“到底怎么了?我听人说,你把颖月……”
晏雪摧道:“她不是王妃。”
庄妃愕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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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雪摧重复了一遍:“她不是阿萤。
庄妃怔忡地看向一旁的元德,元德觑眼自家殿下的表情,知他不欲隐瞒,便将池家替嫁之举一五一十地说了。
庄妃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难怪自儿媳回府,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甚至偶尔还能瞧出她拿腔作调的姿态。
前几日琼林夸她做的点心可口,请她再做些,那头却有意拖延,推说染了风寒……原来不是同一人!
庄妃喃喃:“竟是两姐妹……先前的王妃,是替嫡姐嫁过来的?
元德叹息:“正是。
难怪都说这池家姑娘娇纵跋扈,可嫁过来的却是个顶顶温柔和顺的,她一见便心生欢喜,原来是替嫁。
庄妃想起什么,蹙眉道:“你既早知道,为何不与她说明白?非要她战战兢兢揣测你的心意,等她同你坦白呢?早说开了,池家岂会闹这一出!
晏雪摧眼眶泛红,唇边溢出一抹自嘲:“母妃说的是,是我的错。
是他太过自负自傲。
总以为自己的爱意足够明显,总以为来日方长,可以慢慢等她敞开心扉。
他固然有他的骄矜,毕竟是她欺瞒在先,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恐惧都大过于爱慕,可他并不想她因身份而畏惧自己、小心翼翼地顺从自己,他想要的,是她毫无保留的爱,是真心实意、坦诚相见的爱。
他也低估了池家的贪婪与恶劣,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大胆到换走他的王妃,将一个与宣王暗通款曲,甚至怀过身孕的女儿塞到他枕边来!
庄妃叹道:“早日发现了也好,尽快将人寻回来便是,这么冷的天,在外头不知要受多少罪。
见他沉默不语,神情阴翳倦怠,免不得温声宽慰几句:“你也莫要悲观,人走了大半月,找起来自然不易,但只要不是凭空消失,总能找到的。
晏雪摧终于缓慢启唇:“好。
庄妃见他眼中血丝遍布,总觉得他目光与从前不太一样,就仿佛……
她试探着,在他眼前轻轻挥动手掌。
晏雪摧灰寂的瞳孔微微一动,掀眸望向她:“母妃,我能看到了。
庄妃瞬间惊喜交加,“当真?是何时的事?
“其实去河间之前就复明了,是阿萤的功劳,他喉结微微滚动,“可惜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庄妃心中酸楚,也不自觉地红了眼:“会找回来的,待人回来,你亲口告诉她也不迟。
晏雪摧嗓音哑到极致:“好。
庄妃劝道:“她若回来,见你这般颓唐消沉的模样,也会心疼的。
晏雪摧沉默许久,捏紧手中的荷包,终于缓缓起身,“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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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他应该做些事情。
让她彻底走出池家带来的苦难阴影,永远不必自卑于身份,不必看人脸色、卑躬屈膝,处处谨小慎微。
他要让她一生安稳无忧,随心自在。
……
屋外满天风雪,寒风卷着雪沫子直往窗缝里钻。
薛姨娘起身,用旧棉布将木窗的缝隙一点点塞紧压实,总算阻住了灌进来的冷风。
回头见池萤睁了眼,赶忙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冷?”
池萤裹着被子,轻轻摇头:“做了个梦。”
薛姨娘坐到床边陪她,不用问,她也听到女儿在梦中唤了多少声“殿下”了。
能让女儿惦记的,定是极好的人,只可惜缘分浅薄,世事不遂人愿。
薛姨娘叹口气,也不知京中是何情形,二姑娘换回去,能不能瞒天过海。
池萤将银簪收回包袱,也收拾好情绪,望向窗外道:“也不知雪
何时能停,我们何时才能继续启程呢。”
昌远伯的意思,是想让车夫尽快送她们前往江南,总之离京城越远越好。
这车夫或许也收了殷氏的好处,一路马不停蹄,她与薛姨娘浑身骨头都颠散了架。
后来塞了银子,这人态度才客气了些,不再故意走颠簸的沙石路,也愿意偶尔放她们下车歇脚。
渡过黄河后,她们原本打算继续南下,却听说南边这条路山匪猖獗,劝她们改走另一条路,她们听从那路人的指引,竟不知不觉走到这杳无人烟的深山里,迷了方向。
后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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