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需要三司会审的,必然是具有争议的大案要案,此案若只是以简单的暴乱处理,光大理寺就足够了。
可经潘秉文这一告,此案当即变得复杂起来,又涉及宰辅及银台、廷尉三位大员,甚至可能还会牵涉更多,自然不能再草率论之,三司会审也算合理。
到这时董良弼也有些慌了,孙远道与郭日照更是冷汗直冒。
刑部固然有他们的心腹,但参与会审的尚书及左右侍郎却非他们这边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倒是向着他们,但右都御史周松却是周家人。大理寺就更不用指望了,郭日照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臣赞成三司会审。”这时有人适时地出班称道,“考虑到大理寺卿郭日照为被弹劾对象,臣建议将审讯之责暂时交由少卿许毕方负责。”
“臣也赞成。”又有人出班附议。
之后又陆陆续续好些人都表态称同意三司会审。
堂上明昭帝看一眼立于朝班首位的谢琰,“谢首辅的意思呢?”
皇帝的神情语气颇显玩味,听着像是询问谢琰的意见,可那话里其实早有了决断之意,之所以一问,不过是想瞧瞧他对此事的反应。
已在心里反复权衡的谢琰很是为难,若他不同意三司会审,难免给人做贼心虚的体现,若同意,他却没什么底气。
他早有耳闻董思忆的荒唐跋扈,平日就与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谢子宸成日鬼混在一起,说不定真惹下什么祸事被人告发,董良弼为了儿子不得不出面收拾残局。
显然此事被潘秉文这只见谁咬谁的疯狗给知晓了,故而才到如今这个地步。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潘秉文身后必定还有人,他身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
事到如今,唯有弃卒保车,方能善了。
思量再三,谢琰当即出班恭身应道:
“臣以为周翰林所言极是!之前是臣失察,臣失职。此事既牵涉朝中重臣,若草率结案恐损朝廷威信。三司会审既可昭示天家公允,亦能堵天下悠悠众口。臣附议!然三司会审干系重大,臣有三请。
其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须各遣主官亲审,另择周翰林从旁记录,以示透明;
其二,涉事官员郭日照暂行停职,然大理寺少卿许毕方资历尚浅,臣举荐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赵尤协理;
其三,人证张贺及暴民带头人鲍大春与鲍二春须由锦衣卫单独羁押,防有心人灭口。”
赵尤乃他的门生,安排他协理大理寺,可牵制许毕方,都察院则有左都御史邹方进,三司中便有二司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将张贺与鲍家兄弟单独羁押,便可以切断潘秉文以及他背后之人与关键人证的直接接触,如此方能化被动为主动,不被人牵着鼻子走。
另此时必须与董、孙、郭三人划清界线,于是转向董良弼等人:
“董次辅、孙银台、郭廷尉,既潘御史以性命参奏,为证清白,三位理当暂避此案。若强留反惹非议,此乃朝廷法度,非关私谊!”
他话一说完,周砥便启奏道:
“陛下,为保证司法公正,臣认为光由臣一人见证还不够,臣举荐翰林学士岳昂与臣一同监督见证。另臣再举荐刑科给事中杨克与赵中丞共同协理许少卿,并允许六科给事中列席旁听,还请陛下准奏。”
这时有官员纷纷上前表示附议。
“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昭帝表态。
散朝后,大家各自回归自己的衙署坐班,周砥在往翰林院的途中,见前方有两三个官员正拉着潘秉文说着什么,潘秉文不耐烦地将袖子一甩,义正辞严道:
“案件未明之前,不便相告,诸位大人真想知道,等三司会审过后自然便能知晓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周砥看着潘秉文瘦削而板正的背影,眼底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此人果真没让他失望。
潘秉文作为纠察百官的监察御史,其性情刚烈执拗,油盐不进,更是天不怕地不怕,有如一个行走在官场里的亡命徒。
潘秉文显然想不到,是周砥让人告诉张贺潘秉文的身份,让他去向潘秉文求助的。
已经历过一世的他,自然知道这次暴乱的所有内情。
这次暴乱的带头人鲍大春和鲍二春之所以带人闹事,全是为了给自己的好友徐虎报仇。
徐虎是五年前从外地来京做小买卖的,家中有一位老父亲和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妹妹徐凤,一家三口于西市街口做豆腐买卖。因徐凤生得水灵俊俏,一日被董良弼之子董思忆无意中瞧见,便起了侵占之意,想要强纳为妾。
但徐凤已经许了他人,坚决不愿意给董思忆为妾,董思忆便将人掳到别院,欲强行奸污。徐凤拼力反抗之下,无意间伤了董思忆,董思忆一怒之下将人活活打死。
徐虎和徐老汉得知女儿死于非命,悲愤交加,一纸诉状告到县衙,却不知县衙知县被董家以妻儿性命作为威胁,逼着知县反咬徐家父子诬告,将他二人重打五十大板,轰出了衙门。
徐家父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徐老汉因年迈体弱重伤难愈,被邻里乡亲抬回家不过半日就咽了气。
徐虎在休养了两个多月后伤口方勉强愈合,却因腰椎被伤,从此落下残疾。乡亲们见状即同情又愤怒,有人提议向通政司写申诉书,求皇帝为民作主,热情的乡亲们愿意联名申诉,不会写字就全按上自己的手印,以表诚心。
于是有着一百零四个手印的联名申诉书被递进了通政司。
只这封申诉书也是石沉大海,有人日日到通政司门前询问消息,却不是被随意打发便是以妨碍公务为由被直接轰走。
见此情形大家知道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一众乡亲中,不乏有血性之人。便是鲍大春和鲍二春兄弟俩,早些年二人有在山中为匪的经历,后洗心革面做了良民,也在京城做些小买卖为生,平日与徐虎十分要好。
眼见徐家原本和和美美的一个家,竟因世道不公而家破人亡,颇讲义气的兄弟二人岂能心甘。今日是徐虎一家,明日就有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难道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就只能被那些有权有势之人任意欺凌?
鲍家兄弟眼看申诉无门,愤恨之下便鼓动一众乡亲上街闹事,想用这种简单粗暴又笨拙的方式引起当今天子的重视。
这些乡亲中也有不少人曾被或多或少地欺压过,经此一事,更是对那些达官显贵恨之入骨,如此一鼓动,个个都被怒火烧红了眼,人心越发地激愤,大家呼啦啦地都跟着上了,看到那些锦衣华服香车宝马便一拥而上,对着那些人便是一番打砸掳掠。
于是,一场暴乱就这么发生了。
幸在官兵来得及时,并未引起人员伤亡,但于天子眼皮底下发动暴乱,还是引得朝堂震荡。
周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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