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官的味道逐渐浓郁,鲜血混着污浊不堪的卑鄙弥散开来。
待数十名村民与老村长狂奔而来,只见茵茵草地上一整滩红的泊,反映着迷蒙的天光。泊正中那物似乎是由其中滋润而生,水乳相融却又骨肉分离。
“我的孙儿啊啊啊啊啊啊!!——”
村长刺耳的怒吼惊醒了怔住的数十村民,便纷纷抄起手中的铁器向那物攻去。
顾御诸前身早已血肉模糊,而眼前也同样——血肉模糊。
这些畜生早就见惯了屠宰孩童的场景,浑然不惧怕顾御诸这番形象。
她猛力抬手一掣,身周沙砾即刻飞旋而迸溅,瞬间将在前的村民化为上万万颗血色沙砾从而溅至后方村民狰狞的面门之上。
她的眼此刻非人亦非走兽,而更似一把人形兵刃上镶嵌着的玉石。
然而不料一村民手提棍棒从后突袭,那棍棒上钉着无数锈色的铁针,一切气味已融为一体,顾御诸竟浑然不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早被摧毁的刺耳厉叫似走兽般狂奔而来,顾御诸看清那是一道疤,却被那疤狠狠扑倒。
那道疤几乎是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气力,将那具长期营养不良、轻飘飘的身体化作了盾牌。他扑上来的动作笨拙而决绝,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棍棒带着恶风,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索单薄的后背上。棍头上那些狰狞的、锈迹斑斑的铁钉毫无阻碍地刺破了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深深凿进了他的皮肉、甚至骨头里!
皮肉组织被铁钉带出,拉开了一丝丝血的涎水。
被扑倒在地的顾御诸,清晰地感受到了砸在那一击的沉重,闻到了一种正在急速流逝的、无法形容的气息。那张带着疤痕、凑近过来说她头发“好闻”的脸,此刻就倒在她的眼前,温热的血液不断从他口中涌出,浸湿了她的唇与眼。
尝到了人的腥甜,她终于恍然回神。一切凝固在此,她唤回一丝人性的理智,分析那腥甜的来由。
血——药——汗——
组织——器官——毛发——
针管——注射——脐带——
——泪。
一滴泪由她的唇角滑入口腔。
她发力将索卧在身下,正要再次向下狠狠砸去的村民的头颅瞬间爆炸。远处箭矢悬停半空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支箭,她的目光死死锁在索的脸上。男孩后背的伤口惨不忍睹,鲜血汩汩涌出,浸透了两人的衣衫,在泥泞的地面上洇开又一大片刺目的红。
“撑住…”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铁钉造成的创面太大,无法使用斗转星移,随便一动都可能带来更严重的伤害。
就在顾御诸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维持箭矢悬停、并试图查看索伤势的刹那,一道黑影借着雨幕和人群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贴近!
一个穿着蓑衣的干瘦村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恨意,手中一柄收割用的锈钝镰刀,带着全身的重量和冲劲,朝着顾御诸毫无防护的肩颈处,狠狠劈下!
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喊杀声。
顾御诸的身体猛地一僵,悬停在半空的矢失去了控制,掉落在泥水中。
剧痛如同迟来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感官。左肩处传来一种可怕的、撕裂般的空虚感,她甚至能感觉到镰刀的锈刃卡在骨缝里的摩擦感。温热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巨大的创口喷涌而出,比她之前杀戮时沾染的所有鲜血都要炽热。
又一轮箭矢刺破雨幕而来之时,只见一抹深蓝、与血腥格格不入的那一缕凝神清香一划一撩——
白剑格开了那些恨意与卑鄙,为她与身下男孩创造了另一番世界。
盖聂看到顾御诸左肩那恐怖的伤口,看到她那摇摇欲坠却仍死死护着身下男孩的姿态,也看到了她怀中那个后背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孩子。
“走!”盖聂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不容置疑。他一手持剑格挡开侧面袭来的锄头,另一只手已迅捷地探出,目标明确——不是扶,而是直接要将顾御诸连同她怀里的索一同带离。
顾御诸在剧痛和失血下,反应不如常敏锐,但身体本能地抗拒着与外力的接触,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金色的瞳孔紧缩,看向盖聂时,里面是未散的一丝恍惚的警惕。
“他……”她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想要解释索的情况,或者是不愿松开护着索的手臂。
“有小庄!”盖聂言简意赅,动作毫不停滞。他看出顾御诸已是强弩之末,不能再耽搁。他手腕一沉,变探为揽,巧妙地避开了她左肩的伤口,用臂弯箍住了她孩童模样瘦小的腰肋。
下一刻,盖聂足尖猛点地面,身形如鸿雁般拔地而起!深蓝色的衣袂在雨中划出一道清冽的弧线,与这血腥污浊的场地格格不入。
顾御诸只觉身体一轻,耳边风声呼啸,地面的惨状和村民狰狞的面孔迅速变小、模糊。剧烈的颠簸牵动了肩上的伤口,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姑娘,快疗伤!”
顾御诸从未见过盖聂的眉结如此深重,这才清明一些,斗转星移愈合了自己肩上那道狭长可怖的血痕。
“去哪儿?…盖聂、我们去哪儿?”她死死攥着盖聂的披巾。
“去、找郎中!…”
“别找…盖聂、别找……”
盖聂惊异地看向怀中的顾御诸:她竟笑着,唇角颤得剧烈,那双金瞳死死瞠着,全是痛苦。
“没意义…他撑不到那时的,盖聂、听我的…我有事要交代他…我……”
她用颤抖的最让人怜惜的语气说着这样残酷到令人崩溃的言语。盖聂无法无视、盖聂无法想象。
终是抱她停了轻功,落到一处狭窄的旷地中。
卫庄荆轲负着索赶到,将索背朝天安置妥当。盖聂扯下披巾覆在跪坐于索面前衣不遮体的顾御诸肩上。
“为何停下?!”荆轲上前一步,面色焦急不解,“这孩子——这孩子还活着啊!再拖下去——”
顾御诸身上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得不甚浑浊,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平静得怖人的幼稚脸。
“为什么不说话!?前辈阿聂你们——”
“一个将要被送去刑场的死囚——”顾御诸拔高声音,不容置否,却不抬眼,“早一日与晚一日有何分别。”
她目光不移分毫,只静静凝视着索嘴角的那道疤。
一旁的盖聂卫庄二人神情凝重。
“那、这不是放弃他吗?!”
“‘放弃’?——”顾御诸不自知地握紧了拳,“你相信‘奇迹’?”她的语气很冷,比雨要渗人。
“你的‘奇迹’,需要立即用烧红的烙铁灼烧创面,或用酒、清水猛烈冲洗,使用药粉和布带进行包扎,接着持续使用黄连、黄芩、忍冬等药内服外敷。…”
荆轲听言,无力地垂下了头,双拳握实,声线颤抖:“…别说了,前辈…。”
“索他长期营养不良,所以必须被一个极其富有的家庭收养,并能获得长期的、细致的照料。需要持续供给肉汤、米粥、鸡蛋等流质食物,维持其生命。…”
“…别说了、前辈,我错了……”
“即使成活,背脊佝偻,终成残废之身;筋骨损毁,周身瘫痪在榻;沉疴缠身,痛楚昼夜不休。……”
盖聂皱眉。
“别再说下去了!!——”
“阿轲!——”
荆轲涨红了脸冲上前一步,瞬息被盖聂卫庄二人合力拦下。
荆轲那声饱含痛苦与不甘的怒吼,在空旷的野外显得格外刺耳。他猛地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盖聂和卫庄的眼神。
就是这一眼,让他满腔的激愤如同被冰水浇透,瞬间僵在原地。
盖聂侧首避开他的视线,下颌线绷紧。卫庄眼神里没有讥诮,唯有洞悉的静默。他甚至几不可察地、对着荆轲,极轻地摇了一下头。
没有言语,没有斥责。雨停了。
“此子为救姑娘而濒死。”盖聂语气中竟带着一反既往的情绪,“此时最希望发生奇迹的,是她。”
荆轲的目光忽然定格在顾御诸握在双膝的手上——她死死攥着盖聂披巾的一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
她的绝世武功、她的济世医才,此刻都像是在刻意一般宣示着她的无能、宣示着她方才一切的刺伤自己的话…
荆轲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顾御诸平静到近乎诡异的侧脸,又看向她那只淌血的手,一股混合着无力、羞愧和巨大悲悯的情绪涌上心头,将他所有的激动和不解都冲散了,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最终颓然垂首,沉默地站定,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云…”
索一声极虚弱的呼唤,令四人目光交加。顾御诸缓缓将耳廓贴近了索的脸庞。
“唉…我们是不是出来了?嗯……”
四人无言。
“我又忘记索怎么写了…你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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