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微微一颤,苍老得分不出性别的嗓音响起:"洞庭波兮木叶下...故人终至矣。"
顾御诸挂上戏谑之笑:“怎么称呼?”
老者无言,干枯的手缓缓抬起,周围飘零的叶便有序地在顾御诸面前排列出一个形状。
丫的我瞎的啊?这装神弄鬼的老货。顾御诸面上笑意不减,若非田言低声提点,她几乎要露了窘态。
远处,一缕琴音如溪水破冰般泠然响起,初时细微,继而淙淙,渐成清越旷远之调。其声并非来自明确方向,而是弥漫于林壑之间,与雾气、水声、叶落声浑然一体。
“你呢?”顾御诸侧目。
雾气稍散,溪边一方青石之上,现出一袭素白身影。
冯夷低眉垂目,安然跪坐,一架古琴横于膝上。他修长十指正从容离弦,余音袅袅,未散于空中。其人身姿挺拔,衣袂洁净如新,不染半点晨露尘埃,仿佛已在此处弹奏了千年,静候故人。
他缓缓抬眸,眼中含笑,温润眸光掠过顾御诸,又淡淡扫过她身后眼盲的颜路与警惕的田言,最终回到顾御诸脸上。那目光深邃,似包含了无尽岁月与眼前一瞬。
“‘含光’、河伯,还是冯夷①?”
远处溪水突然逆流,一片落叶飘至顾御诸掌心,化作水字"久违",这才从薄雾中缓步现身,衣袂不沾晨露。
男子语气含笑:“水归其壑,含光无名。这称呼…倒是让在下想起旧日丹炉旁的事了。”
顾御诸轻笑:“可你手中并无含光,还称得上是‘含光’么?”
“也是…毕竟名可名,非常名…”冯夷温温说。
冯夷看向顾御诸身后眼盲的颜路与田言,眼中流露出柔情,他叹息一声。
“抱歉,”顾御诸不再笑,她颦眉,“我没照顾好他。”
听见老师的呼唤,颜路眼前蒙着的白布渗出血花,他许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但他不愿自己作为顾御诸愧疚的牵连。
“老师,弟子——”颜路方欲开口。
“你将他照顾得极好,不必自责。你既不重肉身,便莫以为世人皆重感官,阿云。”
田言神思紧绷,捕捉着每一声息动静。冯夷见她如此,身形轻移,仍与三人保持距离,面容却更清晰。他轻声道:
“我们一直在等待,所以无需紧张,该知道的——你们自然会知道。”他笑了笑,“你是言罢,你很像你的娘亲。”
一只三足金乌倏地飞入骄阳中,发出一声厉叫。
“噢,”冯夷浅笑说,“看来我们吵到阿瑶了。”他继而看向顾御诸,“她有话要对你说,阿云。”
顾御诸回过神来——方才她还在想三色糯米团子。她向前几步,直至与冯夷面对面。
“"道可受兮不可传,其小无内兮其大无垠…此德之门,君其慎之。”瑶姬说。
瑶姬早知她来意,这便欲授以至道?顾御诸心生疑虑,问道:“不如先谈谈条件?”
她越过冯夷,与瑶姬相对。枯槁白发遮蔽瑶姬容颜,唯留唇边一寸枯黄肌肤。瑶姬抬手抚上顾御诸的脸,向下滑去,解开了她的前襟。
顾御诸不阻反笑:“初见便行此失礼之举?尝闻山鬼乃是羞涩少女,真教人意外。”
“汝已得‘大千’。”瑶姬平声道。
“害人的玩意儿,你想要?”
瑶姬摇首,收回置于她心口的手。“执掌大千,代价非凡,妾肉体凡胎,承之不下……然妾正有一物,可镇大千之反噬,显其真力,名曰‘德门’。”
冯夷于她身后道:“我与阿瑶寻之数载,终在丹穴得此德门,经后期稳固,其力已趋平稳。”
顾御诸冷哂:“欲借我承接二力,除却东皇太一,尔等坐收渔利。妙极。可我为何要应?”
“两种力量并非相冲,反而相融。于是乎,两种力量亦可相抵相消。”冯夷说。
“汝、妾、河伯,利益不同,却为同一个目的——除去太一。”瑶姬说。
顾御诸叹口气,又装出可惜的模样:“谁知道呢。除掉太一真对你这样重要么?——我来猜猜罢。
“观你肤纹,已二百余岁。然你肉身凡胎,本不该存世至今。是何支撑你?——似乎非为怨念。”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瑶姬微震,抬目看向顾御诸。她容颜虽衰,一只金色重瞳仍炽烈逼人——而此时她亦察觉顾御诸目不能视。
“你在等伊挚?你不入轮回,他应下凡寻你。今在何处?”
“太一……囚禁伊君之魂。”瑶姬道。
“噢——原来如此,你我合作倒是稳固。还要什么?不妨一并道来,我可顺便成全。”
瑶姬闭目,气息微颤。片刻静默后,轻声道:“汝之一吻。”
“……我有家室了。”
一旁的冯夷笑出声来,田言与颜路更是不解。
瑶姬摇摇头:“……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欲取甘露兮,当付东流,”她枯槁的手指轻抚溪水:
“三春晖兮...换君一纪秋。”
“噢!噢——原来是这样。”顾御诸恍然大悟,然后羞愧笑笑,她摊摊手,转而正色说:“要多少?实话说,我也不确定自己的寿元几何,我原本的寿元似乎不会变呢。”
颜路闻言心凛:顾御诸非寿元无尽,而是肉身停滞。无人知她余寿几何——或九十年、或七十年、或仅一年不足。
“阿云——别鲁莽!”颜路喊。
“要多少?”顾御诸全当没听见,似乎已是同意的姿态。
瑶姬说出不小的数字,可她真的给得起吗?她不知道,但想试试。她笑说:“你或许取不了多少,可别失望。”
瑶姬笑一声:“妾有望,汝亦无悔。”
顾御诸垂下眼,轻轻捧起瑶姬的脸颊,别开了她眼前障着的花发。她缓缓贴近,将唇印在了瑶姬的前额。
一些虚幻而甜蜜的记忆在这一瞬冲进了顾御诸的脑中,那是瑶姬与伊挚的回忆。她的太阳穴发闷,却仍无动于衷,这些画面与图景太傻、太纯真,她无法共情,可仔细想来,也有些该嘲笑自己,没她们爱得那样傻,却莽撞多了。
粉发男子浮现在她脑中。他抖抖袖子叹了口气,缓缓说:“给别人了?”
顾御诸点点头。
“你没那么多命能给人,我只让你这一次。”
“给多了会怎么样?”
■■屈了屈眼,说:“会死罢。”
顾御诸笑笑:“那不是好事么。”
“哼,想得美。”他说,“你不会记得这里的一切,包括盖聂。”
“哎呀呀……。”顾御诸有些意外,语气还是玩味。
他笑而无言,身影逐渐斑驳,最后消失在顾御诸的脑海中。
而当她准备好再次迎来狂舞的白点时,一头赤色的秀发呈现在她眼前。
她缓缓离开瑶姬的额,那欣欣的绿也一并挤进她的眼帘,她被光芒晃得眨了眨眼,感到一阵眩晕后逐渐适应。接着她看见身前模样清丽可人的女子,她的红发如火般热烈。
顾御诸面无表情地眨巴了几眼,最后竟突然将瑶姬拥抱在怀。
“天地复明兮!”她突然捧住瑶姬的脸,“这般美人儿,早该让我看见才是……瑶姬,我爱死你了!!”
瑶姬受惊想要抗拒,可头顶明朗的笑声令她自知无用,于是无力地顺了那白发女人。
她觉得光芒如此美好,就算再刺眼她都想要直视。她又能看见水光、看见花香,又能提笔丹青、阅读经书。她觉得真好,除此之外,便想不到。
半盏茶后她终于松了力道,低头看看瑶姬惊魂却无奈的表情,竟还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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