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御诸的白发在坠落中绽开如雪浪,下方岩浆忽凝固成黑色镜面。当她足尖触及镜面刹那,万千星辰倒影自脚底涟漪升起,构筑出囚笼般的星空牢狱。
“汝至…”东皇太一的声音从每颗星辰中同时响起,那些星子突然化作无数双金色瞳孔。
她直视最近的那双金瞳,所有瞳孔同时收缩,镜面下浮现出被锁链缠绕的少女虚影——竟是童年的顾御诸自己。
“你真烦啊。”顾御诸抱怨道,“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周转。”
东皇太一的声音自星渊深处传来,低沉如远古钟鸣:
“汝已得偿所愿——逆鳞归主,禁制已破,还妄全身而退?”
顾御诸嗤笑一声。“安啦。人嘛,贪点小便宜,正常。”
星渊骤然扭曲,无数星轨在她周身交织成锁链,却在她抬眸刹那寸寸崩裂。
“汝可知,逆鳞归主之意味?”
东皇太一的声音忽然贴近,黑金面具自星渊浮出,面具下是缓缓坍缩的紫微垣星图。
顾御诸剑尖轻挑,逆鳞嗡鸣,却不回答。
星渊震颤,东皇太一的袖袍翻卷如垂天之云。
“汝本不该存于此世。”东皇太一冷声道,“逆鳞择主,是因汝与韩非子同属‘悖逆者’。”
顾御诸眯起眼。
星图骤然坍缩,东皇太一的声音染上怒意:
“汝等妄图以人力篡改天命,终将招致湮灭!”
“湮灭?”顾御诸忽然冷笑,白发如雪浪翻涌,“那倒如我所愿啊。”
顾御诸突然并指斩向虚空。没有剑气,没有光芒,唯有绝对的力量撕开维度,黑金面具在她面前一分为二。
星渊在死寂中战栗。号称不灭的星辰接连黯淡,如烛火被掐灭。
顾御诸踏着凝固的星光前行,每一步皆令空间裂纹更深:“你能困我,不过因我自愿入局。”
菊露剑不知何时已抵住某物。
刹那间,她看见、也明白了——
青铜表面渗出淡金色脓液,于虚空中凝成倒悬婴儿。四十八个——以脐带缠绕彼此头颅,诵唱着被抹去的章句。
这些倒悬婴儿并非实体,而是集体意识所孕的“概念”。脐带中流淌非血,是《天问》未书之诘问,是历代方士对长生的执念,是万民跪拜时膝下碾碎的尘埃。
青铜表面每一道纹路皆诉说着同一真相:东皇太一从来非某位存在,而是未愈伤口结出的痂。那些金线是皇权与神权交织的血管,青铜锈色下覆着“受命于天”的集体癔症。
于她眼中,不过一场虚妄之梦。
“真无趣。”她忽觉疲惫,“将斗争粉饰为天道,苦难美化为劫数——”菊露剑随手一划,青铜面具裂处露出生铁胚子,“连神祇都要偷工减料。”
“如今规则变了。”
她所抵住的,是它的鼻尖。
东皇太一的瞳孔剧烈收缩。它看清了顾御诸眼底流转的暗金色——那不是苍龙七宿的力量,而是更暴戾的存在。是连典籍都只用“不可名状之物”记载的禁忌。
“汝…”
“四方之力…”顾御诸剑尖轻挑,一缕黑气从空间裂缝中抽出。整个星渊开始颤抖。不是幻象更迭,而是存在层面的溃散。眼前之人——她是行走的天灾,是连天道都要避让的悖论。
“汝欲何为?”东皇太一终于妥协。
“‘无为’。”顾御诸笑说,“你我争了几百年,和小屁孩子闹矛盾似的谁也不让着谁。现在好了——你弄不死我,我也弄不死你,我现在急着回去吃口热饭,就请你把我想要的人给了我,此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东皇太一的星图归于沉寂。
“说句好听的——
你我可同辉。”
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冰刃划过:
“若不允?”
“那便鱼死网破。”她轻笑,“看是你的‘天道’先崩,还是我的命先尽。”
良久,星图缓缓流转,东皇太一的声音里渗出几分苍凉:
“汝既知天命三分,何苦屡屡僭越?”
顾御诸指尖轻抚过菊露剑脊,星河映出她带笑的眉眼:“这话说的——”她眼中忽然漾出几分柔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不改命,难道等着饿殍填沟壑?”
星渊忽明忽暗,似在挣扎。良久,东皇太一诵:
“民生各有所乐兮,吾独好修以为常……”
“允汝所求,然——”
“知道啦。”顾御诸摆摆手打断这文绉绉的威胁,“尽量不掀你棋盘就是。”她突然正色,指尖凝出一缕大荒煞气:“但若见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那就怪不得我。”她将煞气捏碎成星尘,“毕竟固时俗之流从,又孰能无变化?”
星渊在寂静中流淌。
星光是细密的雾,像春蚕吐出的丝,轻轻缠绕在顾御诸的发梢。她伸手拨弄,指尖便沾上一点微凉的银辉,像是捧了一捧未化的雪。
那些曾狰狞的星轨,此刻温顺地铺展在她脚下,如同一条缀满萤火的溪流,潺潺地流向深处。青铜面具的裂痕间不再渗出金色的血。
东皇太一的声音不再如钟磬轰鸣,而是像风吹过竹简的沙沙声,低缓而沉静:
“为何?”
顾御诸抬眸,看见星渊的穹顶不再是压迫的黑暗,而是一片柔和的深蓝,像是未破晓时的天光。那些曾如刀锋般锐利的星辰,此刻只是安静地悬在那里,像是谁随手撒了一把珠玑,莹润而温柔。
“汝曾为韩非之死纵横仙山。”
“为救凡人之命强逆天命。”
“如今却说…放下?”
顾御诸浅笑。
她说,云梦山的雾总是很轻。
晨光穿过竹帘的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顾御诸记得自己总爱赤着脚踩上去,足底沾着微凉的露水,一步一步,从廊下走到溪边。
溪水清得能数清河底的鹅卵石。她曾蹲在那里,看盖聂练剑。他的剑势很静,像山间的风,起落间只惊动几片落叶。有时他回头,见她盯着自己出神,便微微颔首,眼底浮着浅淡的笑意。
那时的风很慢。
她记得自己常躺在溪畔的巨石上,嘴里叼一根甜草茎,看云从山巅流过。盖聂偶尔会坐在一旁,手里握着一卷竹简,却很少翻动。她知道,他只是在陪她。
“姑娘。”他会这样唤她,声音比溪水还清,“该回去了。”
她便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故意拖长语调:“再等等嘛——”
等什么呢?
或许是等一朵云飘过山顶,等一只山雀停在枝头,又或者,只是贪恋这一刻的安宁。
她走过很多地方,见过沧海怒涛,也踏过烽火狼烟,可记忆最深的,仍是云梦山的那段日子——
风是轻的,阳光是暖的,而那个总是沉默的人,会在她耍赖时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多陪她坐一会儿。
她摩挲着腰间的菊露,叹了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