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红月下的序曲与沉默规则
失重感退潮般散去,意识重新沉入躯壳。
阿十猛地睁开眼,吸入的第一口空气带着陈腐的霉味、灰尘,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腥气。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粗糙且带着可疑污渍的布料。
她迅速坐起,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宽敞却压抑的房间。月光——不,那不是正常的月光,是诡异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暗红色光线——从高处一扇窄小的、布满铁锈的栅栏窗外透进来,将室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调。
房间里并排放置着十张简陋的铁架床,和她一样,其他床上的人也正陆续醒来,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惊惧。
H就睡在她相邻的床上,此刻也已坐起,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锐利地扫视环境,随即与阿十的目光交汇,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恙。
对面床上,Tommy已经戴好了他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如常,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房间的每一个细节,从墙壁的剥落到地板的磨损。
冲在靠门的位置,他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几乎是身体本能先于意识,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已蹲伏在床侧,肌肉紧绷,眼神如同进入陌生领地的野兽,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潜在的威胁和出口。
除了他们四人,房间里还有六张陌生的面孔。三男三女,竟然全是孩子,此刻他们正惊慌地低声议论着。
“这……这是哪里?”
“我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校服,看起來只有八,九岁的女孩带着哭腔小声问:“你们是谁?这里是哪裏?”
另一个染着黄毛、穿着夸张铆钉皮衣的男孩则猛地跳下床,虚张声势地吼道:“操!老子随随便便百来个兄弟,哪个龟孙子敢绑我?给老子滚出来!”
他的叫嚷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阿十的视线在其他“室友”脸上转了一圈,尤其在Tommy那张因环境昏暗而显得格外白皙、甚至带上几分甜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戏谑对H说:“啧,大家的童颜都好可爱呀,尤其是Tommy,这样子好乖哦。”
H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回应——
“闭嘴!”
Tommy的低喝声骤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严厉。他的精神力比常人敏锐数倍,此刻正感知到一股冰冷、沉重、充满压迫感的气息正在迅速靠近门口。“有人来了!大家快装睡!”
他的警告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所有的声音和骚动。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连那个叫嚣的黄毛也下意识地缩回了床上,紧紧闭上眼睛,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阿十、H和冲也立刻躺下,放缓呼吸,但全身的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
“嘎吱——”
沉重的、老旧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发出的摩擦声在死寂中如同哀嚎。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他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黑色修士袍,袍角沾着深色的、难以分辨的污渍。手中提着一盏老旧的油灯,昏黄跳动的火苗将他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坚硬、缺乏生气的下巴。油灯的光线与窗外的红月光混合,在他身上投下诡谲的光影。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房间里每一张“沉睡”的脸。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油灯燃烧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某些人无法抑制的、如擂鼓般的心跳。
那修士的脚步很轻,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他缓缓走向房间中央。
最终,他在那个黄毛男孩的床前停下。
“哈哈……”一个低沉、沙哑,毫无笑意,反而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爱”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着耳膜,“看看是哪個不乖的小朋友,還沒睡?不乖的孩子会被捉去喂狼哦!”
装睡的黄毛身体剧烈一颤,再也无法伪装,惊恐地睁开眼,对上修士阴影下的脸庞。
“我……我睡了!我睡了!”他语无伦次地辩解,身体向后缩去。
修士没有理会他的辩解,一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黄毛的脚踝!
“啊!放开我!放开老子!”黄毛爆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拼命挣扎踢蹬,但在那修士非人的力量面前,他的反抗如同现在的身形般弱小无力。
修士似乎极其厌恶这吵闹声,眉头厌恶地拧起。他空着的那只手从袍子内侧,掏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一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木工锤,锤头却异常光滑,甚至隐隐泛着一种被长期使用、浸染后的暗沉光泽。
在所有人,包括主角四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修士手臂高高扬起,然后——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如同熟透西瓜破裂的声响,在房间里炸开。
木锤精准地、毫无花哨地砸在了黄毛的头顶。
叫嚷声戛然而止。
鲜血,混着些灰白色的粘稠物,瞬间涌出,顺着黄毛惊恐凝固的脸庞流淌,滴落在他破旧的床单上,然后,随着修士拖拽他脚踝的动作,在粗糙的地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痕迹,一路延伸出门外。
沉重的脚步声和拖拽声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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