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迈沃洛苏醒还有18小时。
第七天。
“格力扎。”
这是哥的声音。
身穿白袍的15岁小姑娘猛地回头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群同样身穿白袍的，已经获得了安宁与幸福的人，他们双手交握着，正对着一支火把祈祷。
……
昏黄色的世界里，即使下起了一场雨，也未能冲刷掉这蒙在整个世界上的那层尘土。
尽管15岁的格力扎还没进行第二性别的分化，却已经被所有人当做omega对待着了。所以当艾斯波罗斯又一次刻意躲开了与格力扎共同上的那堂私教课后，长着大鼻子的家庭教师把书收好并清了清嗓子：“那么，格力扎小姐，课程就到这里了。”
其实课程压根便没有开始过。
格力扎，一个众人眼中的漂亮omega，被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是通过共同课程来与贵族少爷调情，大鼻子家教自然没必要在真正的学生没到场的情况下白费力气授课，当然，他也十分确信这位美丽的小姐一定也在心中赞许着自己做下的决定。
庄园的仆从们宽慰着格力扎：“小姐呀，少爷他是个alpha，他这样是尊重你呀，不是故意躲着你的。”而后又被格力扎好几次撞见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以格力扎为鄙夷的对象，似乎通过贬低一位来历不明的所谓的小姐就能让他们自己变得无比高尚起来。
“我远远瞧见过那个女人，她的脸长得确实够美，怪不得勾的老爷失了魂，还特意藏了起来，不给别人看呢。”
“格力扎小姐真是沾了她妈妈的光，有福气呢。照这样子下去，她妈妈怕不是会成为咱们新的家主夫人呢，到底什么来头？”
“应该是哪个红所的，外头的漂亮omega嘛，都懂。不然哪个好人家的omega连姓氏都没法介绍出来，一定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出身。”
“哈哈哈，可别这么说，让人听去就不好了，而且格力扎小姐也蛮漂亮的，说不定还能成为少爷的情人呢。”
“真是好手段，一双母女全都进了玫瑰庄园，老的小的皆做了小姐夫人，不愧是omega，唉，羡慕不来啊。”
格力扎从这些流言蜚语里穿过，看着众人友善柔顺地露出微笑，又见到他们在背过身的瞬间露出鄙薄与讥讽。
卢比叔叔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孩子，你会感到愤怒吗？”他问着，亲切友好地拍了拍格力扎的肩头。
庄园里所有的仆从整整齐齐跪在一楼大厅，以前额抵着地面的滑稽姿势。从威卢比努与格力扎站立的高台看去，压根看不见仆从们的脸。这些匍匐在地的人们就像一把把被整齐摆放的矮凳。他们是家具，是摆件，却唯独不再是人群。
格力扎轻轻摇了摇头，她又微微仰起脑袋，直视着身旁这个威严的男人，诚恳真挚地说：
“我不感到愤怒。”
“为什么？”卢比叔叔问。
15岁的格力扎露出枚乖乖巧巧的笑容：“因为他们是叔叔的人，只要叔叔愿意，母亲与我立刻就能得到该有的公道。”
她的这份乖顺与信赖落在威卢比努眼中十分合乎心意。男人并没有细究这个表情为什么如此合乎自己的眼缘，又为什么看上去似乎有点熟悉。
但站在两人身旁一直沉默着的老管家注意到了——
庄园里的每一个仆人都需要遵守一套礼仪规范，比如见到家中主人要如何行礼，面对外来的客人要如何展露热情。也就是说，一个合格且称职的仆人，当他站在主家面前时，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带给位高者最好的体验而精心设计的。
这是需要进行训练的，可哪怕进行了训练，出来的成果也会良莠不齐。
格力扎的笑脸并不合乎这套礼仪规范。
只是，她的笑容综合了常驻在威卢比努老爷身边，那些备受喜爱的、侍者们的笑脸。这一瞬间，老管家从格力扎的脸上看到了很多人的脸，珍妮的，珂尔曼的，保罗的，比尔的，凯瑟琳娜的……一张张笑脸拼合成格力扎的脸。老管家有些发晕——她真的在笑吗？那真的能算一个笑容吗？
那确实是一个笑容，乖巧、温和、绝不会反驳但又带着点不卑不亢，那么得恰到好处。威卢比努老爷的喜好很矛盾，一方面他会喜欢听话的人，另一方面他又对身上有些尖刺的人青睐有加。
这是一张专门为她的卢比叔叔定制的面具。
老管家感到不寒而栗，尽管见过很多利欲熏心，失了底线，献媚讨好的人。可这孩子是不一样的。他看着15岁的格力扎，这孩子像个本就空心的鬼怪，她似乎没有自己的心，没有自己的脸，可她又那么善于学习，能从身边的环境里学到一切有利于她自身的能力——
得以成长与进化。
一个天然的坏种，生来便适合做小人，恶棍与混球，顺理成章地如同人学会怎样去呼吸。
卢比叔叔很高兴。
他一高兴了，就把待会要用来打猎的猎枪交到格力扎手里。
格力扎捧着那把长枪，听见卢比叔叔问自己：“乖孩子，会开枪吗？”
格力扎转过头，看着楼下的仆从们。自从卢比叔叔把枪交给她后，这群家具一样的人便开始细微地颤了起来。
她想了想，看向卢比叔叔的脸。
卢比叔叔的眼中充满了鼓励，满脸怜爱地望着格力扎端起枪：“对，做得很好，孩子。是这样的，先拉开保险栓。”
“不会死人吗？”端着枪的格力扎问，她的声音还有些稚嫩。
卢比叔叔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把玩具枪，现在是共和国时代，打猎只是一项娱乐运动，不会真正伤害到那些可怜的野生动物们，所以填充的都是橡胶子弹，软的。”
楼下的家具们抖得越发厉害，有些矮凳甚至已经维持不住跪姿，躺倒在地上，就变成了躺倒的矮凳。
可共和国时代也早就废除了奴隶制度啊。
格力扎感受着手里的玩具枪，金属质感的枪管颇具份量，很难想象里面装的是橡胶子弹。
“不知道怎么用？”卢比叔叔问。
他覆了过来，男人的手盖在格力扎的上面，他的脸贴着格力扎的。
“你要这样做。”卢比叔叔握着格力扎的手按在扳机上，“好好盯住你的目标。”男人的气息喷洒在格力扎的耳边。
“然后……”他勾起一抹笑。
“砰。”随着轻得如同气声的音流打在格力扎的耳廓——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一个仆人应声倒地，鲜红色的血液以那具人体为起点往四周流淌。
卢比叔叔皱起眉站直身，“怎么换成真子弹了！？”
他愤怒地发问：“老山姆，你是怎么做事的……”
男人看起来对眼下的突发状况一无所知。
格力扎站在一旁，楼下中弹的那个人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子弹穿透了他的脖子，他活不了了。
而活下来的仆人们不再发抖了，他们动了起来，熟练地将静止的人拉起，于是格力扎看到了那人的脸。
不是珍妮，不是珂尔曼，不是保罗，不是比尔，不是凯瑟琳娜……
——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不属于任何一个格力扎碰见过的，说了闲话的人。
四周有卢比叔叔呵斥老管家的声音，有搬动重物的声音。格力扎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很干净，她有些发愣。
一条人命就这样消失了，她应该感到些什么，可她的心里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用的是枪，离着远，所以没有实感吗？她看了看发着热的枪。
最后，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卢比叔叔，却发现卢比叔叔也正看着她。
老管家正在旁边不断地道着歉，楼下的仆人卖力地打扫着血迹。
这只是一场由于粗心大意导致的意外……的狩猎。
一场成功击中目标的狩猎能用“意外”去形容吗？
在这嘈杂的背景里，格力扎看到卢比叔叔伸出一根手指立在嘴前，并亲切俏皮地朝她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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