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着呢？
楚天青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小子，刚从鬼门关捡回条命，倒是对输赢记得清清楚楚。
他让沈灵儿把无影灯调暗了些，又让旁边一个还算镇定的医女，轻轻掀开了盖在二牛身上消毒布单的一角。
这样既能帮二牛保暖，也不会裹得太紧让他难受。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二牛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眼皮终于掀开一条缝，露出了眼白。
他迷茫地扫过天花板上虽然暗了但依旧清晰的光源，视线飘忽不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俯身看着他的楚天青身上，这才慢慢聚焦。
沈灵儿凑近他耳边，用非常轻的声音问：“二牛，能听懂我说话吗？听懂了就轻轻眨两下眼睛。”
二牛虽然还是很虚弱，却努力地眨了两次眼。
见状，楚天青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好。可以移到推床上了。动作要稳，让他保持平躺，头稍微偏向一边，防止万一呕吐呛着。”
一张带轮子的平板床被推到了手术台边。在楚天青的指挥下，沈灵儿和另外两名医女极其小心地把二牛平稳地挪到了推床上，给他盖好保暖的薄被。
推床的轮子碾过地面，发出轻微而连续的“轱辘”声。
就在被推出临时手术室门帘的那一刻，二牛似乎攒了点力气，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跟在旁边的楚天青：“楚大夫.....俺......俺输了？”
楚天青一听，忍不住隔着口罩笑出了声：“怎么？你还盼着自己赢啊？”
听到这话，二牛那苍白的脸上挤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不......输了好输了好，俺认输......”
能醒过来问输赢，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
......
从二牛被推进手术室，到门口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外面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当门帘掀开，看到医女推着二牛出现时，所有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去。
在看清二牛正睁着眼，眼珠甚至还能微微转动看向围过来的人时，他的家人们全都欣喜不已。
可旁边那些老大夫们，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老天爷啊！他活着呢！”
“开膛破肚......人居然真的能醒过来？！还这么清醒？！”
“奇迹！这绝对是医道上的奇迹啊！”
“安静！！”
楚天青紧跟着走出手术室，看到外面乱糟糟的样子，立刻提高声音。
“病人刚醒过来，身体非常虚弱！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休息！谁也不许大声吵闹，更不许随便靠近乱碰！你们挤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斥责声瞬间压住了众人的兴奋。
大家虽然还是激动得难以抑制，但都下意识地不再说话，纷纷向后退开，给推床让出了一条通道。
楚天青目光扫过人群，快速安排：“家属派一两个人，跟着去病房照顾，听医女的安排，其他人，都散了！”
人群在他的威严下，只能强压着满心的震撼和好奇，眼巴巴地看着推床在沈灵儿和两名医女的护送下离开。
老大夫们则是把目光投向了走廊一角。.
只见神情还有些恍惚的孙思邈，正独自站在那里。
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久久凝视着楚天青匆匆离去的背影。
“孙......孙**！”
周老头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急切地问道：“您刚才在里面都看到了？那手术到底怎么样？那二牛真没事了？”
他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问。周围还没完全散去的大夫和医女们，也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目光灼灼地聚焦在孙思邈身上。
孙思邈被这一声呼唤从深沉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震撼与敬意。
“此术......近乎通神啊！”
孙思邈叹道：“天青那精妙的手法，简直令贫道叹为观止！”
“刀锋所过之处，皮肉筋骨，层次分明，分毫不差。”
“病灶所在之处，更是于脏腑之间，精准寻得，游刃有余！”
“还有那止血缝合之术，快、稳、准，贫道一生行医，都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手法。”
这番评论，让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孙**，快给我们讲讲！里面到底是如何操作的？”。
“是啊！那开膛破肚......人如何承受得住？”
“二牛真的就这么清醒了？那伤口......”
孙思邈看着眼前一张张焦灼求知的老脸，也是对众人复述起楚天青的手术过程。
......
与此同时，病房内。
楚天青检查了一下二牛的术后情况，确认一切反应都在预期范围内，没有危险迹象后，起身对他的父母道。
“目前来看，一切顺利，二牛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静养，别让他动，也不能吃喝，等放屁后才能吃些少量的流食。”
说着，他又嘱咐两名医女轮班值守，密切观察。
交代完毕，楚天青转身欲走。
然而，二牛爹却是突然叫住了他。
“那个，楚大夫......”
二牛爹搓着手，指了指二牛的肚子：“从俺儿肚子里割出来的坏东西......还在不？俺们想......带回去。”
楚天青脚步一顿，本想说不可以，毕竟从感染防控方面，割下来的阑尾是需要专业处置的。
但毕竟这是大唐，观念还是比较传统。
大多数人认为身体里的东西，总归要有个归属。
毕竟太监还珍藏着命根子呢，更何况是自己身体里割出来的东西。
略微思索了一下，楚天青点头道。
“阑尾还在，不过按规矩，我需要先处理一下，做个病理检查，看看里面有没有残留的病菌之类的东西。如果检查没问题，可以给你们带走。”
“诶诶，好，谢谢楚大夫。”
......
楚天青从病房出来，轻轻带上房门，刚一转身，他差点亲上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楚天青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周老头儿后，也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
周老头眼睛瞪得溜圆，一把就抓住了楚天青的胳膊，那手劲儿大得像是怕他下一秒就飞了。
“楚院长！快给我们讲讲！这开膛破肚之术，到底......是个什么道理？那血又是怎么止住的？还有那针线缝皮肉……那病灶是如何寻得那般精准？还有那......”
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后面几位老大夫也纷纷点头附和。
“楚院长，那割下来的阑尾，可是无用？”
“那病人醒来如此之快，是用了何种神药？”
“那灯光......那器械......还有那......”
听到这七嘴八舌地追问，楚天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嗡嗡作响。
一场手术下来，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喉头也有些干涩。
他理解这些老医者的震惊和求知若渴，但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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