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纯老祖宗雄赳赳气昂昂,实则内心虚得一批地再次踏入忠顺王府的琼林苑。她今日特意穿了身更显老态的深褐色福字纹锦袍,脸色嘛…昨晚“养精蓄锐”时让鸳鸯多扑了点粉,显得有几分灰败。主打一个“我弱我有理,我老我怕谁”的预备役碰瓷状态。
宴席依旧奢靡无度,浪费触目惊心。林纯牢记“策略”,努力扮演一个“沉默的心疼老人”。她不再像昨天那样大惊小怪,但每当看到那沉没的点心托盘、只动了一筷子的珍馐、流水般撤换的杯盏,她就配合地、重重地,从丹田深处发出一声悠长而清晰的叹息:
“唉——”
这叹息,饱含着对浪费的痛惜,对银子的心疼,还夹杂着几分“你们这些败家子不懂民间疾苦”的无奈。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邻近几桌听清。效果拔群。周遭的谈笑声在她这声叹息下总会诡异地停顿那么零点几秒。南安郡王妃等人投来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看乡下土包子的优越感。
林纯毫不在意,甚至有点小得意:看吧,真诚就是必杀技,虽然招人烦,但至少没人敢再直接问她“节俭心得”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林纯的“沉默叹息流”暂时保住了自己,却没能护住身边的凤姐。
宴至中场,丝竹渐歇。那位南安郡王妃大概是觉得昨日刁难林纯未竟全功,今日又把矛头对准了八面玲珑、正与几位贵妇低声谈笑,实则探听商业情报的王熙凤。
郡王妃用团扇掩着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开:“哟,这不是荣国府的琏二奶奶吗?听说贵府那‘老祖宗的养生劫’卖得是风生水起,连我们府里几个管事嬷嬷都托人去买那震动腰带呢。啧啧,琏二奶奶真是生财有道,怪不得连带着府上的排场都…嗯…别具一格了。”
这“别具一格”咬得极重,再配上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林纯以及林纯面前那盘几乎没动、显得“格外节俭”的菜,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旁边几位依附郡王妃的贵妇立刻捂嘴轻笑,你一言我一语地帮腔:
“可不是嘛,听说那震动腰带效果奇特,戴着它,走路都带风呢。”
“哎呀,就是不知这腰带震得久了,会不会把人的心眼儿也给震活络了?专盯着些蝇头小利?”
“呵呵,姐姐说笑了。人家这是持家有道,懂得开源。只是这节流嘛…呵呵,史老太君心疼得紧呢。”
句句夹枪带棒,明褒暗贬。既嘲讽贾府“暴发户”,又暗指凤姐钻营算计、林纯吝啬小家子气。连带着把“养生劫”产品也贬低了一番。
凤姐饶是再八面玲珑,被当众如此奚落,脸上那职业化的笑容也挂不住了,气得丹凤眼冒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反驳,可对方身份尊贵,话又说得“圆滑”,一时竟找不到既能维护体面又不失礼的反击点,憋屈得脸都红了。
王夫人脸色铁青,却碍于身份不敢插嘴。宝钗眸光微冷,指尖在袖中轻点,可能在分析对方语言逻辑漏洞?,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时刻。
“噗通。”
一声闷响。
只见主位下首的史老太君,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向后一倒,连人带引枕,重重地砸在了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一动不动。
“啊——”离得近的几位贵妇吓得尖叫起来。
“老祖宗。”凤姐和王夫人魂飞魄散,扑了过去。
整个琼林苑瞬间炸了锅,丝竹停了,谈笑停了,连溪水都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惊骇地聚焦在那“昏死”过去的老祖宗身上。
南安郡王妃也吓了一跳,手里的团扇都掉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这老东西不会被气死了吧?这责任她可担不起。
忠顺王府的管事嬷嬷们惊慌失措地围上来,老太妃也惊得站了起来:“快,快传太医。”
就在一片混乱,凤姐和王夫人哭天抢地一半真吓一半假地去扶林纯时——
“咳…咳咳…”
地上的“尸体”突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露出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南安郡王妃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
林纯没让人扶,她像个不屈的战士,碰瓷的老无赖,用胳膊肘艰难地把自己上半身支棱起来一点,声音嘶哑,却字字如惊雷,响彻寂静的琼林苑:
“传…传什么太医…老身…老身这是…**被这满园的‘富贵气’给…给齁着了,噎着了,堵得心口疼。”
众人:“!!!”齁着了?噎着了?富贵气?
林纯喘着粗气,手指颤抖地指向溪水里又一个沉没的点心托盘,又指向南安郡王妃面前那盘只象征性动了一下的“百鸟朝凤”拼盘,开始了她酝酿了一晚加一早的、核爆级别的毒舌输出:
“老身活了这把年纪…黄土埋到脖子根了…原以为见过的糟蹋东西够多了…没成想…到了您这亲王府上…才算是开了眼,见识了什么叫‘泼天的富贵’。”
“瞧瞧!那水里漂的…是点心吗?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在喊救命,那盘子里堆的…是珍馐吗?那是城外灾民梦里都不敢想的肉。老身看着这些好东西…哗啦啦地往水里倒…往泔水桶里送…心口就跟被钝刀子割肉似的!疼啊。”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反而拔高了,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凛然:
“郡王妃您…您问我们家凤丫头生财有道?节流如何?呵呵…我们小门小户的…可比不得王府的排场。我们赚的那点辛苦银子…还不够您这琼林苑里…一天倒掉的酒水钱。”
“我们凤丫头是钻营,是盯着蝇头小利。可她不偷不抢,赚的是那些怕死又懒得动、还愿意掏钱的太太奶奶们心甘情愿给的银子。总好过…好过把民脂民膏换来的好东西…眼都不眨地糟践了…还嫌别人心疼是‘小家子气’。”
“您说我们府上排场‘别具一格’?是!我们老祖宗是心疼东西。是看着浪费吃不下饭!怎么了?这丢人吗?老身觉得…这比打肿脸充胖子…硬摆着金山银山往水里扔…还沾沾自喜的…强,强一百倍。”
“老身这条命不值钱…可也受不住这‘富贵气’天天这么齁着,再待下去…怕是真的要…要躺在这儿…给老太妃的寿宴…添晦气了。鸳鸯,凤丫头,还愣着干什么?扶老身起来,咱们…咱们回府!这福地洞天…老身这乡下老婆子…消受不起。”
说完最后一句,林纯白眼一翻,这次是用力过猛有点晕,脑袋一歪,彻底“瘫”了回去,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只剩下进气少出气多。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偌大的琼林苑,只剩下溪水潺潺和林纯粗重的喘息声。
南安郡王妃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浑身哆嗦,指着林纯“你…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纯那番话,句句诛心,把她们奢靡浪费的遮羞布扯得粉碎。还扣上了“糟践民脂民膏”的大帽子,偏偏她是以一个“被气晕”的老封君身份说出来的,谁还敢反驳?反驳就是坐实了欺负老人、糟蹋东西。
其他刚才帮腔的贵妇,此刻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老太妃的脸色也极其难看,林纯最后那句“添晦气”简直是精准打击。
凤姐和王夫人被老祖宗这惊天动地的爆发震懵了,随即是巨大的狂喜和扬眉吐气。凤姐反应极快,立刻哭嚎起来:“老祖宗,老祖宗您撑住啊,咱们这就回家,这地方…这地方咱们不待了。”她一边嚎,一边和鸳鸯“手忙脚乱”地去搀扶林纯。
宝钗不知何时已悄然上前,指尖在林纯手腕某个穴位极快地拂过,林纯顿时感觉一股清凉流转,刚才吼得发昏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宝钗平静地对老太妃行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无奈:“太妃恕罪,老祖宗忧思过重,心疾旧患发作,实在不宜久留。晚辈等需即刻送老祖宗回府医治,万望太妃体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太妃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让一个“被气晕”的老封君死在她寿宴上?她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史老太君保重身体要紧,快…快送回去吧。所需药材,只管来王府支取。”
赶紧送走这尊瘟神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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