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早上好，”邬乂在操作间打了卡，换了身工作服就往井场里走。
她今天被分配回钱多多的小队，为了接触更多的讯息她一改往日作风，变得各位油滑，甚至偶尔还跟张欣出口抱怨井场工作的繁忙，羡慕服务区那些朝九晚五的工作人员。
“我也快累死了，我看你每天低头闷不吭声，还以为你一点都不累呢。”张欣鼓起力气和邬乂合力抬机械柱，咬牙抱怨道。
“我也是人当然怕累。”邬乂抬高跟张欣一起将损坏的配件丢在废弃工地上。
废弃工地上堆满了损耗的零件，铁柱砸下噼里啪啦想放鞭炮一样，好一会儿才停歇，扬起的锈蚀和浮尘缓缓沉降。邬乂看着脚下的废弃钢铁森林，她的身后是霓虹闪烁的学校灯牌和学生朗朗的读书声，两厢之间她有一种从文明时代穿梭到废墟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邬乂收回视线，带着张欣走出钢铁森林。
吃了午饭，邬乂照旧在庇护所转悠着消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在庇护所外闲逛的人比往常更多。
而且她还注意到庇护所外巡逻的队伍换了换防的时间，她数了数人数从一队七个增加到了十人一队。
她不动声色走回篷布屋，下午到操作间意料之中没有听到相关的消息，以她现在实习生的身份打听不到更高的消息，就连她最熟悉的接触的最高领导钱多多也对庇护所外的变化毫无察觉。
下午吃了晚饭，她依旧当作毫无察觉，只不过不再靠近杨临所在的篷布屋。
直到第九天，杨临也开始在庇护所乱逛。
邬乂猜到他有话要说，晚餐时特意找了个借口跟张欣错开，在食堂等他。
“我要操作间的布防图。”杨临端着餐盘坐在邬乂对面，他的身旁还做了一位黑雾人，应该就是他的队友。
“你发现了什么？你们要做什么？”邬乂压着嗓子追问，凝神细听他回复的语气。
“我用消息换消息。”杨临变相拒绝了邬乂的合作。
“什么消息？”邬乂往后靠，看着杨临身旁的黑雾人，举止之间有种莫名的有种熟悉感。
“黑雾人的形成的原因跟污染有关。”杨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
“哦。”邬乂将餐盘往里收，这个消息不值得一份布防图。
杨临盯着突然冷淡下来的邬乂，看向身侧的队友。
“我们知道庇护所换防的原因。”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炸起，邬乂猛地侧脸盯向对面的黑脸哥。
他是黑脸哥，那杨临肯定就是越野哥了。
黑脸哥还以为她是被这个消息震到，立刻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们说的我都猜到了，要不要我说给你们听。”
“你在开玩笑吧？”黑脸哥不信她一个人就能在短时间内收集到这么多信息。
“因为背叛者开始行动了。雾人形成的原因不止食物，你们的这些个消息不值钱。你们要想换我手里的东西，必须得拿出点诚意来。”
“我们这里目前只打听到这两条信息，你要知道杂工每天的活动范围有限，我们目前只打听到这些消息。”杨临咬牙切齿。
“我们在井场呆得越久，我们身上的黑雾就越浓，你有没有发现，一开始那些缠在你身上的黑雾还能洗掉，我们待得越久空气里的黑雾在身上越缠越多，到了今天你已经洗不掉了。我们怀疑在这里呆得越久，我们也可能会被渐渐异化成黑雾人。”
“你们为什么要操作间的布防图？”邬乂把话题又转回来。
黑脸哥看着对面油滑的妹子，总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怀疑黑雾人形成的原因跟那些技术员有关。”
“我亲眼见到那个刘技术员穿着白大褂解刨那个死掉的副钻工。”杨临低声补充。
这个消息在邬乂的意料之外，她想了想：“我明天给你。”
“不过，我不建议你们现在行动，黑水服务区来了新的游客，操作间到处都是人，不仅有监控就连巡逻也增加了一队，凭你们两个你们躲不开。”
“谢谢，我们会小心的。”
邬乂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思索着杨临爆出那条消息。
刘技术员是医生？
邬乂躺在床上开始回顾入职操作间的每个细节，确定自己没有露馅后才放心的闭眼休息。
“咚咚咚”，门外的广播铃将庇护所休息的人炸醒。
“赶紧起来，到门口站好。”钱多多厉声唤醒躺在床上的油工。
“出什么事了？”张欣一边套衣服一边迷迷糊糊问道。
“不知道。”
钱多多穿好衣服围着五个人转了一圈，才让她们在篷布外站成一排。
邬乂站在门外看着举着手电筒越走越近的刘经理和技术员，心下有个不妙的感觉。
“林益？”刘技术员看着她胸口的名字，得到她的回答才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做事情很不错，张经理她转正安排后到我手底下干活。”
“谢谢刘技术员。”邬乂声音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意，大声回道。
“你昨天一直都在操作间工作，没有离开吗？有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刘技术员循循善诱问话。
“我昨天不在操作间工作。”
“你不在操作间你在哪里？你还有哪些同伙，还不赶紧交代？”张经理扯着她的领子质问。
“张经理，我昨天轮值一线，我什么都没干啊。”邬乂语露慌张。赶紧解释清楚。
“张经理别激动，我们操作间最近为了配合你们现场，都是轮流支援一线。加班加点的完成工作，完成刘镇长定下的目标。”
“你别怕，接着说。”刘技术员温柔的安抚邬乂，示意她继续道。
“刘主任，张经理。我昨天在操作间打了卡就在一线配合工作，上午的工作结束后我就去了食堂，吃了饭通常会在庇护所周围散步，这些我都有人证。”邬乂越说越镇定，说完看向刘技术员。
“张经理，她说的这些我能作证。”钱多多站出来作证。
“去调监控确认。”张经理朝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带着人继续审问其他工作人员。
邬乂看向被审讯人员带走吓得发抖的张欣，面露不忍。
她看了眼带着张经理走远的刘技术员，收了脸上的害怕，看着杨临的方向，心里恨不得将他和黑脸哥大卸八块剁了喂狗。
“班长，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之间......”邬乂看到被放回来的钱多多，走上前打听消息。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张经理那边在找人。”钱多多半倚在床上坐着，放在腿上的手不停摩挲看起来有些不安。
邬乂看着紧张不安地钱多多，心中略过一个猜测。
难道她是反叛者？
但还没等她开口问，门帘子被再次掀开，邬乂只能坐在床沿等消息，直到门外灯杆上的喇叭声再次响起钱多多才再次开口道：“都别吃早餐了，早点去上工。今天都安分点迟到了可讨不了好。”
“是。”
邬乂跟在人群中往进场走，每个路口都增加了安保人员，就连操作间大楼也增加了巡逻和举着手电筒四处晃的安保。
操作间往常爱闲聊的工作人员全都噤了声，邬乂也老老实实的像个鹌鹑，除了在器械时基本不离开工位。
“这是新到的一批新器械，操作手册放在这里，你们清洗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弄坏了现在可没人会修。”来人放下器械就离开，操作间的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揽下这个活。
邬乂看了眼不敢上前的同伴，打量着放在长桌上的器械，看起来有点像是某种医疗器械，没有下井设备那种粗糙粗重感。
她想了想，站起身拿起操作手册仔细看，这竟然是一个植皮器械。
她装作不解的问道：“这是一个医美器械，我们公司竟然这里还接美容医院的活吗？”
“这是旁边那家医院的器械，你刚来还不知道，那家医院我们公司是大股东，负责人也是刘主任，所以有些需要维修的设备也会放到我们这里来。”
“哦。我看着操作手册不太难，我试试吧。”邬乂拿起设备开始按操作清洗。
她旁边那位工作人员刚要伸手拦住她，看着她胸有成足的样子叮嘱道：“你一定要检查仔细了再操作啊。”
“好。”邬乂将零件拆开，拆到针头和刀头的时候，她看着尖端残留的黑雾和黑皮，拿起一旁的清血剂按步骤镇定擦拭。
“好了，我清洗完了。”邬乂将植皮器械组装好摆在桌上。
另一位工作人员接过器械，按操作手册测试了一下，确定组装、运行都没问题才笑着道：“没问题，我这就去打电话叫他们来拿。”
“你胆子真大，也是真有能力。”邬乂身旁的工作人员满脸佩服道。
“有操作手册，按步骤来你也能行。”邬乂笑了笑，收拾好台面拿着工卡出门吃饭。
“你怎么才出来啊，快走快走，今天食堂有牛肉，去晚了可就卖完了。”张欣一看到邬乂就赶忙拉着她往食堂跑。
一进食堂邬乂就看到了坐在门口的黑脸哥，她冲他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现在不敢将操作间的布防图给他们，操作间比以往更坚固，她还没有摸清状况，这个时机不合适。
她跟张欣选了一条最短的队列，找了个空位坐下，一坐下张欣就像松了口气，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人：“你不知道，今天井场巡逻的人有多少，班长不准我们讲闲话，我都快憋死了。那些巡逻的人半个小时来一次，搞得我们心惊胆战。听说是因为张经理的办公室失窃，没找到凶手。”
“失窃？”邬乂惊讶问道。
“班长是这么说的，肯定是丢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邬乂看向侧前方的黑脸哥，凝起眉心。
什么样的宝贝值得他这样打闹油田？
接下来的两天，邬乂依然保持着三点一线的状态，不再跟杨临接头。直到矿场的安保人员跟着张经理撤离，她才在食堂角落找了张桌子见了杨临和黑脸哥。
“我不能给你们画图，我口述你们记。”经历上次的突袭，她坚决不不给人留把柄。
“这样也好，我们双方都安全。”黑脸哥赞同邬乂的做法，凝神听邬乂的描述。
邬乂说了两遍，黑脸哥复述一遍确认没错误后，黑脸哥端着翻盘起身：“你放心，出事了我们也不会连累你。”
邬乂看着二人离开，也端上盘子起身。
回到庇护所，她拿着粉笔在床板上划下一道横线，还剩十八天，她一定要想办法接近真正的核心操作间，或者说医院。
她想到那个缠着黑雾和黑皮的植皮机械。
黑雾人用不上植皮机，能用上植皮的除了非黑雾人就只有实验室。
她躺在床上眯眼盯着晃来晃去的灯泡，渐渐陷入沉睡。
醒来的时候还没到上工的时间，邬乂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人都醒了才跟着起身。
她拿着工作牌到了操作间，属于她的桌面上摆了一桌需要更换零件的医疗器械。
“您好，请问这是安排给我的工作吗？我今天不需要协助井场维修清理吗？”邬乂慌张跑过去问负责人。
“不需要，这两天你负责这些医疗器械，手边的其他工作都先放下。”负责人员朝邬乂安抚道：“你不用担心，要是完不成我跟医院那边沟通。”
“好的。”邬乂看满桌的零件、器械，收了惊慌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开始工作。
这次送来的器械，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说明书，邬乂先把有操作说明的清理干净，才开始处理这些长得奇形怪状不知道是什么功能的医疗器械。
她聚精会神拧开不足一毫米的螺丝，将老旧的螺母替换，手得力度拿捏精准，不让工具划伤器械，一坐就是一整天，才堪堪在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将所有工作完成。
她将组装好的器械交给负责人，负责人检查了一遍将东西都放进箱子里，叫上她一起送过去：“你把工具也带上，要是有需要调整的，咱们在现场一起调整，也省了你来回跑。”
“好。”邬乂回操作间拿了工具包跟着她一起往医院走。
医院离操作间步行大概十五分钟，占地很广，建筑是典型的苏式风格：对称的布局，以及那标志性的水泥浮雕。笼罩在黑雾中仿佛是一座巨大的不愿消散的幽灵。
邬乂穿过来来往的黑雾人跟着负责人来到顶楼的研究院，将器械交到研究员的手中。
研究员将器械拿进实验室，没过多久再次出现：“东西没问题，太谢谢你们了。”
“没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负责人连连客气。
“你们还没吃晚餐吧，我带你们下楼。我们医院的伙食可是整片油田最好的，你们可要多吃点。”
邬乂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二人身后，瞥见研究员从怀里掏出某样东西正要递给负责人，她立刻默契的转开视线，无比自然地将视线转向侧方，状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的设施，仿佛对前方的一切浑然未觉。
“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研究院将餐盘递给邬乂，示意她到一边去打饭。
邬乂懂颜色的走到稍远的窗口去打餐，医院的伙食卖相看起来跟油田食堂的差不多，吃起来却更香，没有变异菜那股子细微的塑料臭味。
邬乂一边吃一边观察医院，这个医院跟普通的医院不一样，似乎更偏重症研究，墙上几个医生的介绍都是以重症研究、临床研究为主。
来往的黑雾人也大都透着一股绝望，医院整体的氛围比普通医院更沉重。
不远处，研究院和负责人起了身，邬乂也收回视线起身。
离开的时候，邬乂特意在门口的医生照片墙前停了下，没有找到关于刘技术的介绍。
回到庇护所，邬乂走了一路没有再消食散步，她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棚顶，线索在脑海里拧成一团糟。
她决定明天想办法跟黑脸哥合作，单打独斗在这个地方太过束手束脚。
“你想怎么合作。”杨临干脆利落拒绝。
“我给你们提供准确的信息和方案，你们负责实施。”
“说的那么文雅，不就是想找我们给你冲锋陷阵，给你拼命呗。”黑脸哥吸溜一口汤，嫌弃的看着虚伪的邬乂。
“如果你像我四处活动，能提供准确的信息，我也可以配合你。”邬乂笑看着黑脸哥。
“话不能这么说......”
“布防图我告诉了你们，你们这么多天连操作间的大门都没摸到。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拒绝合作，但我，目前是你们最佳的合作方，你们缺少信息，我缺少配合人员，现在离出站时间只剩十五天。除开脱身的时间，如果你们有把握能够完成任务的话，当我的邀请没提过。”
黑脸哥摸了把脸，这次的身份太局限，把他跟杨临都困死在油田，他想了想点头同意合作：“合作可以，但是怎么行动你得听我们的安排。”
“如果安排的合理，我这边没问题。”邬乂尊重一切有实力的人。
三个人举汤干杯后，邬乂才将她在医院看到的情况告诉他们。
“我的建议是，如果操作间这里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我们不如找机会去一趟医院，那里人流量大更容易藏身。”
“好。”黑脸哥应承下来。
达成合作后，邬乂跟杨临约定除非特殊情况，每隔两日汇报一次任务进展。
负责人见邬乂上次在医院表现识趣，在操作间也是个话不多认真做事的人，每次医院那边来活都叫上邬乂，她也因此操作间获得了相对的自由。
但工作也变得更忙碌，因为产量增加，机械损耗变多，负责人给她推了一部分，但她还是不得不在完成本职后才能抽时间修理医疗器械。
送过来的医疗器械越来越奇怪，就连负责人也不清楚她们的作用，不过她很谨慎没有多嘴问。借着运送器械邬乂又往医院跑了两趟，黑脸哥和越野哥才终于找到机会去一趟医院。
“这一周医院那边没有东西送了，你跟着她们把进度赶一赶，等张经理那边招到人我们就能松口气了。”
“好，我明天早点到。”邬乂收拾好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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