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娣的嘴,果然比顾家沟夏天漏雨的屋顶还不严实。
几乎就在顾微微和她分开后的那个晚上,某种隐秘而诱人的信号,就已经通过村里妇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八卦网络,悄无声息地传递开来。
第二天上工,顾微微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
投向她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同情或好奇,里面掺杂了更多的东西。探究,渴望,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总有婶子、嫂子看似无意地凑近她,搭几句话,话题七拐八绕。最终总会落到“胃口不好”,“家里老人孩子嘴挑”,“最近嘴里没味”这类说辞上。
眼神里的暗示,几乎要溢出来。
顾微微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怯生生,埋头干活的老实模样。对所有的暗示都报以茫然不解或者羞涩躲闪的态度,逼得那些心里猫抓似的妇人更加心痒难耐。
她知道,火候还没到。不能让她们觉得太容易得到。
她需要等待第一个真正按捺不住,敢于付诸行动的人。
这个人,在第三天傍晚出现了。
顾微微刚下工回到顾家院子,正拿起扫帚准备扫地。院门外就响起一阵刻意放轻,却又带着几分急切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影在院门外探头探脑,是住在村东头的马寡妇。马寡妇男人死得早,一个人拉扯着个病恹恹的儿子,性子懦弱,平时在村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马寡妇看到顾微微,像是吓了一跳,又像是松了口气。脸上堆起局促不安的笑容,手里紧紧攥着个什么东西。
“微,微微丫头。”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眼神躲闪着,不停地往顾家正屋那边瞟,生怕王翠花或者顾老太突然出来。
顾微微心里一动,放下扫帚,走了过去,语气平和。“马婶子,有事吗?”
马寡妇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把手里的东西飞快地塞进顾微微手里。那是一个还带着体温的鸡蛋,个头不大,却洗得干干净净。
“微微,婶子听说你那个咸菜特别开胃?”马寡妇的脸涨得通红,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
“俺家铁蛋,病了小半个月了。吃啥吐啥,人都瘦脱相了。赤脚医生说没啥大病,就是没胃口。婶子求求你,能不能用这个鸡蛋,跟你换一点点。就一点点,给他沾沾嘴,看能不能哄他吃口饭。”
她说得急切又心酸,眼睛里含着泪光,满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绝望和卑微的期望。那枚鸡蛋,显然是她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顾微微的心被触动了。她看着马寡妇粗糙的手和那枚孤零零的鸡蛋,沉默了片刻。
这是一个绝佳的开端。马寡妇胆小怕事,为了儿子才冒险前来,绝不会到处声张。而且,她的理由充分,容易引起同情。即便万一有点风声,也能用邻里互助,可怜孩子来解释。
顾微微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同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说。“马婶子,我是弄了点自己吃。但不多,而且。”她适时地流露出害怕。“这让人知道了不好。”
“不会不会!”马寡妇急忙保证,几乎要举手发誓。“俺谁也不说!俺要是说出去,让俺天打雷劈!微微丫头,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铁蛋吧。”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顾微微又犹豫了一下,像是经不住哀求,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那你等等。”
她转身快步走回自己那间杂物房,关上门,心脏怦怦直跳。她从炕洞最深处摸出那个藏着的小瓦罐,小心翼翼地夹出两根品相最好的腌萝卜条,用干净树叶包好。
想了想,又添了一根小的。
然后她迅速藏好瓦罐,走出杂物房,将树叶包飞快地塞进马寡妇手里。
“马婶子,就这些了。你赶紧拿回去给铁蛋试试,千万别跟人说!”她叮嘱着,脸上带着真实的紧张。
马寡妇接过那小小的树叶包,像是接过了救命的仙丹,激动得手都在抖,连声道谢。“哎!哎!谢谢!谢谢微微丫头!你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俺谁也不说!打死也不说!”
她紧紧攥着树叶包,像是怕人抢走一样,飞快地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顾家院门口,消失在暮色里。
顾微微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手心也微微出汗。她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枚温热的鸡蛋,感受到的却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和风险。
第一笔交易,达成了。
希望马寡妇的儿子真的能好起来。
这枚鸡蛋,她藏得比什么都小心。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刘招娣果然不负众望。她虽然得了顾微微“千万别往外说”的叮嘱。但那种掌握独家消息,并且能从中牵线搭桥的优越感,让她根本憋不住。
她当然不会大肆宣扬,但她会用一种极其隐秘而炫耀的方式,在她认为可靠的小圈子里散播。
比如,和她在河边洗衣服时,她会碰碰旁边相□□人的胳膊,挤眉弄眼地低声说。“哎,知道吗?东头马寡妇家铁蛋,前几天都快不行了,吃不下东西,结果你猜怎么着?吃了点好东西。哎呦,当天晚上就吵着要喝粥了!神奇吧?”
别人自然好奇追问是什么好东西。
刘招娣就会做作地捂住嘴,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还能是啥?就那谁,顾家丫头。她娘留下的那个方子弄出来的,别提多香了!就是那丫头胆子小,存货也少,可怜见的。唉,要不是看马寡妇实在可怜,我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帮她去求。”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热心肠的中间人,既透露了信息,又抬高了那好东西的身价,还暗示了自己有门路。
于是,越来越多的目光暗中投向了顾家那个沉默寡言,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的丫头。
接下来的几天,顾微微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着各种偶然的相遇和悄悄的请求。
有时候是在下工路上,某个大娘突然塞给她一小包用旧报纸包着的粗盐,飞快地低声说。“丫头,给俺换点那个。俺家老头子最近没胃口。”
有时候是在挑水的时候,一个嫂子凑过来,往她水桶边放上一小把蔫了的青菜,急切地问。“微微,俺用这个换你两根成不?俺娃闹着要吃。”
甚至有一次,在收工后,记分员的老婆,那位平时颇有些清高的媳妇。竟然磨蹭到最后,等其他人都走了,才红着脸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一两粮票,声音细若蚊蚋。“微微,这个能换点不?我最近害喜,什么都吃不下。”
顾微微每一次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她不敢在任何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交易。
每一次交易对象都必须仔细筛选。优先选择像马寡妇那样嘴严,有切实困难,或者像记分员老婆那样有所顾忌的。
交易量严格控制,每次最多给出两三根腌菜,绝不多给,并且每次都强调。“就最后一点了!”“快没了!”“千万别告诉别人!”
换回来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但都以实用为主。鸡蛋、一小撮盐、几张旧报纸、偶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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