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娣扭着腰肢，揣着那罐腌菜喜滋滋离开的背影，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顾微微心中漾开圈圈希望的涟漪。但她深知，这涟漪之下，可能暗藏着未知的漩涡。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迅速将情绪收敛，重新变回那个沉默寡言，低眉顺眼的顾微微。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溜回顾家院子，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机械地打扫院落，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然而，有些变化，就像春雨后的青苔，悄无声息地滋生，终究会露出痕迹。
顾微微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那两颗温热的鸡蛋下肚带来的实实在在的能量补充，那两次成功的交易带来的微小却坚实的成就感，以及那个秘密窑洞赋予她的精神寄托，正一点点地从内而外地改变着她。
虽然依旧瘦弱，但那种因为长期饥饿和绝望而萦绕不散，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死气，淡去了些许。她的腰背在无意识中挺直了一点点，干活的效率似乎也高了少许，不再是完全透支生命的麻木。
最明显的是她的眼神，尽管大多数时候依旧低垂掩饰，但偶尔抬起的瞬间，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麻木和畏惧，而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静，机敏和一丝极淡的生气。
这种细微的变化，或许能瞒过粗枝大叶的男人和漠不关心的外人，却难以逃脱一双时刻充满算计和嫉妒的眼睛。
王翠花，就是这个家里最敏感，最多疑的雷达。
她最近总觉得顾微微这死丫头有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脸还是那张蜡黄瘦小的脸，活儿还是那些干不完的活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怂样也没变。
可就是觉得。这死丫头好像没那么丧气了？
以前累了一天回来，那真是像条死狗一样，眼神都是涣散的。现在虽然也累，但好像。眼神里多了点活泛气儿？
而且，她最近往外跑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点？
以前下工就老老实实回家，不是在院里干活就是在灶房忙活。现在呢？一会儿说去挖野菜，一会儿说去捡柴火，一会儿又不知道溜达到哪儿去了。虽然每次时间都不长，也都算是有个由头，但频率明显高了。
王翠花自己是个懒散爱串门的，但她绝不允许别人，尤其是这个她可以随意拿捏的继女，有半点脱离她掌控的迹象。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窦，像毒蛇一样，悄悄盘踞上王翠花的心头。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这种疑窦达到了顶峰。
依旧是清汤寡水的粥，黑乎乎的窝头。王翠花习惯性地把稠的捞给顾金宝，清的留给顾微微。
她一边喂宝贝儿子，一边用那双精明的三角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坐在灶膛口默默喝粥的顾微微。
突然，她目光一凝。
她发现顾微微端碗的那只手，虽然依旧布满冻疮和伤痕，但指甲缝里。似乎比以前干净了那么一点点？不是那种完全洗不掉的泥垢黑痕，而是。像是仔细擦洗过的？
还有，这死丫头的头发，虽然还是枯黄得像乱草，但鬓角处好像没那么油腻打绺了？像是沾水擦拭过？
这些细节极其微小，若是放在别人身上，王翠花根本不会注意。但放在这个她刻意磋磨，恨不得其永远肮脏卑微的继女身上，任何一点偏离常态的细节，都显得格外刺眼！
她凭什么？她哪来的水和心思注意这些？她不应该像个真正的赔钱货一样，浑身臭烘烘，脏兮兮的吗？
王翠花的心里顿时像被猫爪子挠过一样，又痒又膈应。
她猛地放下筷子，声音尖利地开口，像是随意发问，实则充满了试探。“死丫头，你最近老是往外跑，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在外头偷懒耍滑了？还是偷摸干啥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顾微微心里咯噔一下，喝粥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想到王翠花的嗅觉这么灵敏。
她立刻低下头，让头发遮住脸颊，声音恢复到往常那种怯懦无力，还带着一丝委屈。“没，没有。娘，我就是去挖野菜了，沟渠那边。去年落的荠菜籽发芽了，嫩着呢。捡的柴火也都堆在院墙根了，您看得见的。”
理由天衣无缝，态度也足够卑微。
顾金宝在一旁不耐烦地嚷嚷。“娘！我要吃咸菜！齁死人的那种！”
王翠花的注意力被儿子打断，暂时放过了顾微微，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咸菜不要盐啊！”但还是起身去拿咸菜疙瘩。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滋生。
接下来的几天，王翠花明显加强了对顾微微的关注。
她不再只是口头上的咒骂和指派任务，而是开始有意无意地监视。
顾微微去挑水，她会假装晾衣服，目光却像钩子一样跟着她，计算她来回的时间。
顾微微去自留地里拔草，她会突然出现在地头，眼神锐利地扫视她周围，看她有没有偷藏东西。
顾微微哪怕只是在院里洗衣服，她也会靠在门框上，嗑着瓜子，状似闲聊，实则眼珠子不停地在她身上和周围逡巡，试图找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甚至晚上，她起夜的次数都多了，每次都会刻意从顾微微那间杂物间的破窗户边走过，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
这种无处不在，带着审视和恶意的目光，让顾微微如芒在背，精神时刻紧绷。
她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显微镜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引来怀疑。去窑洞变得异常困难和冒险，每次都要绞尽脑汁寻找完美的借口，并且速去速回，心惊胆战。
她变得更加小心谨慎。指甲故意抠泥弄脏，头发也弄得更乱，干活时故意显得更疲惫迟钝，努力将自己重新完全融入受气包的角色里，不敢流露出丝毫破绽。
但王翠花并没有因此打消疑虑，反而因为什么都没发现而更加焦躁和怀疑。
她坚信自己的直觉。这死丫头肯定有事瞒着她！
一天下午，顾微微又被王翠花以猪草不够为由打发到后山去割猪草。这其实正合她意，她可以趁机去窑洞查看一下腌菜的情况，顺便思考下一步怎么换取更多盐。
她背着大大的背篓，拿着镰刀，快步朝着后山走去。因为心里有事，又担心时间久了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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