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话锋一转,似乎松下一口气,但随即又被紧紧吊起。
“让谁去?”
金时低声道:“我是想出去看看,你瞧这海境严防死守的,料你我如何得出?”
楚济睨了他一眼,眯眼道:“办法自是有的,你若是请来那翟兆明,他如何不放你出去。你好说歹说,诱了他心肝弟弟,他还不是任你出去。”
归了扔了一副牌,道“楚兄,你倒是......”话语未断,谢秋生掀起一副排面:“白相。”
“此行,成!”归了一拍案,轻摇纸扇,“小生看楚兄言之有礼。”
“去将那翟双凌胁来,不如趁此时交个朋友。”
“稍等稍等,且看命运何解?”归了便拿出一纸,几下折开,慢悠悠看了下去。
金时磕了几片瓜子:“谢秋生,你师傅那看得是什么?又是什么命运吗?”
谢秋生桌上未曾动过,他道:“天机......”那楚济接上后半句,“不可泄露。”金时顿时语塞,心中气愤,又喝了一杯。
只撩得天暗下来,几人下决心去翟双凌起居处窥探窥探,自无他事,纯纯好奇。归了与谢秋生倒是离去,不与胡闹,只留下住址。
“自然让家里圆滑些的出去。”
那翟兆明脱口道:“不可。我家尚且不知事,家中晚辈不爱说话,偏叫我弟去了,心中放不下。”那几人嗔笑几下,整整衣袖,心里不服:“你抬头看看那些棺材,我家里,死了多少人。”
堂外野径,枝秋映雪欢,层层鸟消啼。一时聚众,各自攀谈,几人顺幽径而下,曲折回转,未及那人居处,便被几人拦下,“翟氏居所,旁人禁止入内。”
金时扭腰,凶神恶煞,大声嚷嚷:“寻仇的!让他别做个憋头的乌龟!”楚济不忍直笑,道,“真是活见了宝的。”
那守卫的不为所动,面色不改:“那更加不可,我家少爷,自谓是久不出门的,性子也傲,你们若是冲撞了起来,不知甚么收场。”
“好笑。”楚济道,“你可知他和谁居住,便要冲进去。”楚济指了指屋子,又指了指天,“翟兆明。”心里打个冷颤,那个监视自己弟弟的,金时听闻,那翟兆明似乎是男女通吃,来者不拒,风流成性,平日里宗门弟子也不得怎么瞧见他弟,但他弟似乎是习以为常,每每见他,面上开心,不见悲伤。眼见终是不通,心里想着明日定会聚在一起,金时神情一松,很快便被楚济看见,他拉着金时离去,瞧着他的脸色,“你可有受伤?”
金时冷哼,头甩向一边,不肯同这笑面虎说话,楚济瞧着他出神半晌,过了良久,禁不住说道,“你可有睡处?”本是要献个殷勤的,哪里料到金时的反应。
自是刀刀往心口上扎。金时虽是嚣张至极,傲天傲地,众人自然愿意跟在他后面寻他找个笑话,也算是他人严重的霸主了,然却是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家中并无什么长辈,若是留在金家,也只得称作一句借宿罢了,无人提供住处。若要居住,恐是要寻一家人住下,然而他能说会道,兴许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他便道:“要你管!”那楚济听得笑了又憋住:“我实在是无聊,不妨来我屋里坐坐。”
想来这笑面虎,也无什么好事,金时直道:“不!”
楚济心里暗道这人生得有趣,为何偏偏与自己不合,便道:“不知为何,你似乎对我,颇有微词,明明你待那归玄礼,甚是友善,为何转头到了我,就是这番牙尖嘴厉。想来伤心。”
金时头也不回,找了条道,便离开了。
楚济失笑,便跟上了。
“我瞧着倒不如组成一只只小队,每对中需得五门相组,不如比比,自古‘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不妨叫他们顶着。这里,我们守着。”
“总归得有个厉害的人上。”
“你们受得住吗?瞧人笑笑。”这堂上多了许些笑声,也总有人不把这些当做大事,譬如那个在这里都搭了个榻子的紫衣胖子,全身裹得严实,看不见模样。
归虚白与楚清淮对峙,落子无悔,一起一落,终了。楚清淮落下白子,棋阵已成,颔首一笑,楚清淮朗朗开口道,“让他们撑住,撑不住的,我们继续撑,直到被彻底摧毁。”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击摁在桌面上,收回棋盘,归虚白点道,“命运不需我们的放行,是我们自己走出了命运。”
那盘棋局复杂多变,三禁路转又一回封,生中寻死,死中破生,好生奥妙。他指着白子旁的那颗黑子,爽朗笑道:“清淮,若是没有这颗黑子故意引导,你是否回忘记这里还有一处呢。”
棋局之上,若是有意,阴阳相辅,包容并蓄。
楚清淮神色未变,众人并非有意刁难,只是各抒己见。
“若是出去,我可叫他们通行一二,在域外,我安插了我的眼线。”翟兆明挑明。他戴着面具,分不清是什么神色,只觉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似是寻常事。
可那方才恼了半晌的梅将时便心中不快了,如何现在才说得呢,登时站起身,怒地甩袍,生气呵道:“自然有法!为何自私至此!”众人咋舌愤愤,不知恼谁,眼前光景好,不知身后险,须臾几时归,好景不待人。
归虚白有意缓和气愤,便替梅将时开口道:“不知曾读过‘夫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古之智慧,今用尤存。”
那楚清淮一贯中立,如今也开了口:“少年们要怎么长大,这不取决于我们。乱世出英雄,这是怎样的时代,就会有怎样的人。如今哀嚎遍野,不是出去,就是死。”
“人类的命运,不能因为怯懦而止步,更何况,底下还有群个子矮的人也想幸福地活下去。”
“是的了,那便明日办。”翟兆明终是松口,其面具之下,许是也感慨人类命运的。松口了,事情总归好办些,没有翟家造船,仅凭个人渡海,恐难于上青天,那些鬼人竟如此本事,能上此地,这烦得众人心里又是一团团雾,但好些开了个口,翟兆明坐着,便等其他人表态。众人团团坐着,坐在那座塞满了死人的坟里,不问归期,但求前路。
归了折下的那张纸,上面写着:出去。仔细又用烛火照了照,当真竟只有这二字。
归了心里暗暗松口,好生不是叫我去杀人,不然我真是难办了,倒是这乌子,似乎却是不爱要些什么明晃晃的东西,他想要甚么?我若要作黑子,我要叫天下人都晓得我的好,他要叫我如何坏,有多坏,越想着,只觉头昏脑涨,眼前烛光越发朦胧,难以窥见。只忽得一下他半撑住身子,实在狼狈,喊道,“谢秋生!”那秋生竟就在他身后,一下扶住他。
眼前景,更似梦中雾。萧萧光影,杀尽天下惆怅客。
归了道:“谢秋生,你为何要随我而来?你可知你父母,你不怕他们着急?”谢秋生未曾想到他对自己,竟是如此心直口快,方才还扮演着自己的师傅,此刻便是要拨清了这层关系,这叫自己该如何。
谢秋生眉心一拧,才缓和道:“师傅...你...你在说谁?”那神情怅然若失,宛如幼孩。归了站起身来,摇摇晃晃,仔细看向眼前,心里猛地一惊,猝然开口,“今日药吃多了,你走吧。”然他又看去,似乎觉得自己这般说法过于绝情。
那谢秋生道:“我走了。”他缩了缩手指,“那我去哪儿?”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落入归了的心里,“师傅。”
谢秋生扶起他,道:“师傅,你忘了吗?”谢秋生原只是想着哀求留下,不料归了神情痛苦,似是有人摄食魂魄,嚼其筋骨。他竟甩开谢秋生,使得对方一踉跄,若是他看去,必会看到谢秋生那不合时宜的悲伤之情,然他只是拿起算盘,一遍遍的,重复算,问道,“我忘了什么?”可惜他现在什么也算不出来,在图游之中,吃得药实在是多,实在是胡来,正是仗着知道自己必死在那一日,才敢这么胡来的,谢秋生早该想到,归了总是爱吃些药,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他在图游中,下意识也便伸手掏去那瓷瓶,感知是空的,还心里暗自庆幸,现在想来,倒全被吃了。心里也跟着阵阵作痛。
谢秋生一步步靠近,但有山云遮碧雨,他阖下眼,颤颤巍巍道:“你说过,你要造神证道。你要拯救苍生。”看着归了痛苦的样子,悲不自胜,绷直了嘴,几滴泪便打了下来,可他继续说,声音不改,“你要平平安安。”如果可以,就请在最后唤我一声,让我妄想,你没有忘记我。
只是瞬息,归了陷入谢秋生的梦里,谢秋生扶他歇息后,点烛提笔:十月二日,进入一图游,其间无意窥伺到归家造神,我心中一震,后遇一故人,他授意,于是,我便做了黑。后来,金时(今日所交)道偷窥翟双凌(不识),我又与楚泽心相识(金时与他不交。)我收一弟子,其名秋生,春归秋生,回妄望生,毫无矫揉造作之名,却莫名心觉哀伤,许是春归秋生,无穷无尽,实为无理之苦,许是秋天,实在离别萧瑟。(三疯)
分明是谢秋生心里疼得厉害,却写归了疼自己厉害。
乱花落尽弹明镜,天时已亮。
有小厮点灯,点三柱,算为必行之事。众人纷纷起身,穿靴,吹灭那烛火,打开门,乍一眼便看见天分明刚晓,半轮日也未游玩。
“这起得也太早了!”
“昨日夜里,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咚咚声。”
“我离那稍进的,都听到了!”
“是长老们在弄些什么?”
“安生日子,不能好好过吗?”
“噫吁,习武一事,不得松懈!你以为你是归家的。”
“也是,他们那边爽啊,天生而有,如若我有这种命!岂不快哉!”
“逆天而为,你可莫要忘记!”几人窃窃私语,但声音越说越大,“我瞧那归了,岂非翘楚,可算个命,太嚣张,算到自己身上,恐怕不过二十!”
“二十?那也好过我这窝囊,慢慢度过的一生。”
梅方青四处转,督着众人,只觉大清早众人便心燥如此,听到此言,更是面上不悦,穿过去,急乎,继续转。
待到那假山旁,有几人闲钓,金时与楚济早起来,便相斥:“别钓我这边!楚济!都没了!”楚济笑笑连应道。
“你看那翟双凌,还未起床。在屋里休息了多久?甚么本事这样折腾?”
楚济还正赶着应他的话,离他远点,又要连忙回答:“不知,但我知晓:他是有些本领的,同那归玄礼一样。”至于心地,也是的。
“百事通了?你知晓?”楚济听着,笑得很高兴。好生活泼有趣。
直到又一烛灯灭,楚济起身,将东西收好,放在一角落,伸手拍了拍金时的后颈:“走了。”金时抖了抖杆子,踢了下盆,“看看!”
果真几条又大又肥的鱼,蹦跳着,几下就溅在金时下衣上,使得那人忙低头,连退几步,昂起头,瞥了一眼楚济,哼了一声。
楚济看他这眼神,以为对方想使唤自己,便道:“你想吃吗?我会做。”
金时道:“气煞我也。”
楚济抬了一步,又愣神:“什么?”没听清,还是笑眯眯跟了上去。
昨日翟兆明心中再有不舍,终究才在众人面前松口,他回去,扣了门,摘下面具,推门而入,眼前一幕令他浑身发颤,脚险些站不住,急急忙便冲了上去,却也没下重口,翟双凌正与早上那小童赤身相伴,他悄悄掀开被子,索性还穿着裤子,莫非是他多虑了,翟双凌恍一睁眼,与翟兆明四目相对,翟兆明哑了嗓,不知说什么,急匆匆松开被褥,翟双凌懒懒道:“哥?你回来了。”还半迷糊的,推搡着那小童:“起来,我哥来了。”
那小童也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腾一下双眼发亮,暗含秋波,张开双手:“翟青云,你来了!”翟兆明微僵,翟双凌一脚踹下那小童,“你有病啊!”翟兆明听到这话,心里一凉,伸手抱过那小童,温声道,“别闹了,下次。”
“哥!”
小童一瞥,扬眉吐气道:“你哥便是喜欢我这样的男孩的!”翟双凌握紧了双拳,翟兆明正想问,风驰电掣间,便见一拳头从他眼前晃过,“你少玷污我哥!”那小童还看了一眼他哥,翟双凌起身就把他哥遮住,撞了一下那小童,“那又怎样!”小童如嗔似笑,抱起衣服,耀武扬威,摸了下翟兆明的脸,才慢悠悠走开,回头还调皮一笑。
“哥哥!哥哥。”翟双凌抓着翟青云手,摇晃,翟青云敛下心神,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怎么同他人睡在一起了?”说罢替翟双凌捏着床褥子,盖得严严实实,捡起地上的衣服,端端正正叠好,放在椅子上。
“他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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