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得粘稠，几乎要凝固。
楼子宥紧张地朝问心阵迈了一步，却又兀地停下，因为问心阵上的雷罚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要降临的意思。
“怎么会！”最不能接受的是王老爷，盯着阵法目眦欲裂。
楼子宥反而轻轻松了口气。
三问结束，季乘风一步踏出，金色的莲纹片片龟裂，纠缠、囚禁着季乘风的阵法随风飘散。
“你……你怎么没死？雷罚为什么没启动？”王老爷既惊恐又震惊。
“我为什么会死？问心阵问的是心，与回答无关。”
“可你明明犯下过大错……”
“若问心无愧，即便是大错又如何？”季乘风吟风直指向王老爷。
旁边的管家早已腿软得站不起来，王家的家丁护卫更是连山都没上，察觉不对便早早做了鸟兽散。
王老爷见大势已去，面色惨白地下跪磕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别杀我，楼仙人，恩人曾经救了我全族，我王家是恩人的附庸，别杀我！”
楼子宥的视线冷淡地扫过王老爷，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你这是在威胁我？你们那位恩人要是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觉得他还会庇护王家？”
“您与恩人关系密切，不要因为我误了你们的感情。”
“就算我把你杀千八百次，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有丝毫嫌隙。”楼子宥说着心里却也有些打鼓，他倒并不在意另一个穿越者，即便是善良的人，若没有大是大非，便不是他的朋友。可季乘风呢？他连个陌生小姑娘都要救下，会允许他杀人吗？
季乘风将剑朝前一寸。
王老爷顿时又喊饶：“季仙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我知道您善良高洁，您会救那个女孩子，一定也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楼子宥皱了皱眉，果然，季乘风的弱点太明显了。
王老爷抬起头，眼神希冀又带着贪婪地渴求。
心性纯良的人最好骗了，仙人怎么能和凡人计较呢？只要能说服那个姓楼的，这种小孩子还不是随便就能骗过去。
一道凉意，兀地从王老爷喉间划过。
一剑封喉。
吟风即便收敛所有火光，依旧是杀人利器。
杀死王老爷后，季乘风松开手任由已有裂痕的吟风没入了自己体内。
他又看向管家，黑色的眼瞳没有一丝感情，明明连杀意都没有，却好似下一刻就可以毫不留情动手。
“别杀我！别杀我！都是老爷逼我的，这都是老爷逼我的，与我无关啊！”管家被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连连磕起头来。
“我不杀你，你也只是个管家罢了。”季乘风平静地说道：“主犯伏诛，我要你回去清点王家的财产，将所有财产平分给附近的人，能做到吗？”
“能，能，我现在就去。”管家猛地站起身，却一个腿软差点栽下山崖，忙扶住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却也不敢有丝毫耽搁，踉踉跄跄就朝山下跑去。
楼子宥走上前，轻轻摁住了季乘风的肩膀。
“你为什么杀了他？”
“杀人者人恒杀之。师父说，我们是仙人，待凡人要更加友善、亲和，凡事得过且过，但若有人心存歹念，也无需留手，将歹人想对我做的事情对他做一遍就好。”季乘风淡淡看了楼子宥一眼，教诲他：“起心动念是一个人的根本，生出歹念是入魔的先兆，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者皆是如此。”
楼子宥忽然就明白了，却觉荒谬：“你把他当魔族杀？”
“他想杀我，并且已经动手，在我心里就已经是魔族了。”
楼子宥围绕着季乘风走了几圈，眉眼间闪过惊艳，又浮现无奈。
魔族？当魔族杀？
大师兄就没有和他提过自己吗？就没有教诲过他，即便是魔族，也有好坏之分吗？
如若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份在季乘风面前暴露，季乘风也会毫不留情？就像是诛杀王老爷一样。
心底莫名憋了一口气，楼子宥站定在季乘风面前，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
“我们该下山……”季乘风的话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宛如受惊的小黑猫一般，圆滚滚的黑眼珠瞪着楼子宥，又慢慢转移到了他捏着自己鼻子的那只手上。
呼吸被扼制，但更多的则是鼻子传来的触感，不算疼，但痒痒的，很奇怪。
“你有没有点良心啊你！”楼子宥捏着他的鼻子晃了晃。
季乘风听不懂，他也无暇去听了。
沧浪山为修仙界第一大宗门，沧浪山上的弟子也都尊师重道，格外知礼，绝不会……绝不会……
季乘风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开楼子宥的手，却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朝后急急退了几步。
“你做什么？”季乘风的嗓音都破音了。
若是在以前，能够让季乘风情绪起伏如此剧烈，楼子宥一定开心地用留影石录下来，可此刻他只想冷笑。
“我做什么？师父就没有教过你，魔族也有好的吗？”
“是说过。”
“那你……”
“但我从没有遇见过好的魔族！”
“那你遇见过坏的魔族吗？”
季乘风愣了愣，抿唇不说话了。
他表情极为拘谨，舌头不自然地舔了舔下嘴唇，朝后又退了半步。
没有。沧浪山上没有魔族。
他一直都住在山上，这是他第一次下山，无论是好的魔族还是坏的魔族，他都没有遇见过。
他已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可天下正道都是以魔族作为邪魔外道，从没有替魔族说话的。
楼子宥为什么要生气？
季乘风看着楼子宥，他眼尾斜挑出一抹笑，那双红色的眼睛伴着这抹笑也更显明艳，可季乘风就是能感觉到，楼子宥现在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你若连魔族都没见过，便对魔族喊打喊杀，你和那些不辨是非的卫道士又有什么区别？”楼子宥步步紧逼。
“不是的，如果我见到魔族，一定会观察他的好坏，不会喊打喊杀。”
“可你刚刚将王老爷比作魔族，不就是对魔族有偏见？难道你没听说吗？魔族并不全是恶人，尤其是创立魔族的魔祖，带着魔族搞基建、经商还制定了魔界的律法，当时的魔界和正道修士关系密切，魔界还有5A级风景区和探宝秘境对人族开放，这些你都没听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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