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被调动。
初月的脑子里不停地播放着过往的记忆。
与凌晓不同的是,初月的画面杂糅难辨,有一些甚至毫无来由,怕不是原梦主的记忆也混了进来。
她屏息凝神,蓄力在迷失的视线里紧盯着朝她而来的那两束时隐时现的车灯。
她知道,自己以身为饵,诱敌深入的法子奏了效。
浓浓的黑烟巧妙地避开了她腕心的火痕,细线一般沿着她胳膊上的划伤,一个劲儿的往初月的体内钻。
此时她也顾不上阻拦了,她也不知道如何阻拦。
她整个身体隐在雾气里,只剩右半边身体上的几处火痕发出点点红光,雾气对这点红光避之不及。
初月虽意识到暮墙里的浓雾似乎惧怕火痕,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对抗的方法。
伤口无法及时愈合,火痕亦无法沿着新出的伤痕生长。
她经历秋鸿的手指挑弄之后,也算是吃了半剂药引子,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寒毒,已可以慢慢调动原来的能力。
但不巧的是,她尝试了几次引燃体内的愤怒之火,可火星刚冒出来,一转眼就熄灭了。
这暮墙里面,除了浓烟雾气挤占之下的点点氧气,再没有任何可供火焰附着的燃料了。
初月火攻尝试失败。
车灯渐渐明晰。
车鸣长嘶,竟有凄厉之感。
巴士一个回旋,堪堪停在了初月身前。
她抬眼就是车窗,只见秋鸿的身体已鼓胀了起来,经历了傀儡之术煎熬的他,还未待恢复,又被浓雾裹了进去。
他神色晦暗,面目乌青,已然有颓败之势。
“初月……”
秋鸿喃喃自语。
他眼皮肿胀得只剩一条细缝,他窥见了初月的面容,还以为又坠入了下一个情绪循环里,此生再无生还的可能。
“妈妈……”
极喜之后便是极悲,想当然的,秋鸿在瞥见了初月的下一秒,便想起了让他勾断魂、再也救不了的母亲。
初月隔窗相望,只见车内雾气横生。
除了从窗户缝挤进去的暮墙瘴气之外,里面弥漫着的,竟有一丝丝杂色的雾气。
待她仔细辨认秋鸿头顶时,这才发现,他头顶上方不住地冒出阵阵气雾。
代表欢乐无虑的“多巴胺琥珀”情绪气雾、红黑夹杂包裹着愤怒的“熔岩黑曜石”气雾、几近透明是悲伤气雾“雾霭铅灰”,
还有已于暮墙雾气融为一体的恐惧清晰“午夜沥青”。
初月不用想也知道,秋鸿的心力快要被这暮墙榨干了。
她心知此时再不将他救出来,只怕晚了,到时候巴士还给她的,只会是一具徒有空壳的行尸走肉了。
蛇鞭在手,初月心下一横,一手两指掐住蛇头两侧,一手紧握牛筋木鞭柄,就这么一掐一拉,将那蛇身取了下来。
毒牙锋利,牛筋木鞭柄上,已留下了两个深深的齿痕。
初月抬手看去,那舌头上的减压凌厉,锋利远胜鳞片。
这正是一个取血岩浆的好东西。初月这么想着。
转头就将这利牙往腕心的血岩浆扎去。
“啊……”
她痛呼出声。
自发现血岩浆的妙用之后,长久以来,腕心处的血肉已被初月扎过无数次。
可唯独这一次,她肌肉猛地收缩,手腕不可抑制地颤抖。
初月无暇顾及,她反手向下,血岩浆滴滴答答地划破雾气。
初月忙掐着蛇头长颈处,以它为杯,将血岩浆尽数倒在了里面。
她举起蛇杯,欺身向前,她循着记忆,紧贴着黎明巴士车头处。
上一次,凌晓搓灰喂巴士的时候,就是站在前车灯的中间,她记得人皮巴士的舌头就是从这下面伸出来的。
“黎明巴士?!”初月高举手中的蛇杯,血岩浆在“杯”中晃荡,几滴鲜红溢了出来,“把秋鸿吐出来!我手里的情绪值全是你的……”
初月话音未落,保险杠下倏地一条长舌卷了出来,直朝着空中滴落的那一滴血红而去。
初月被它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忙闪身一边,可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它的长舌移向那滴血岩浆。
可就这么眼睁睁的,初月看见那滴血岩浆滴落,颜色却瞬间变淡。
车底长舌急急追上,可血岩浆却消逝在了迷障一般的雾气里。
暮墙先它一步,吃掉了这人间琼露。
巴士长舌终究是慢了一步。
是以,它又怎会轻易放人。
初月余光扫过车内,只见凌晓趴在方向盘上早已不省人事。
而秋鸿则被凌晓的身体遮了个大半,而他的头顶上,新冒出来的情绪气雾已渐渐稀薄。
偷渡者临死都未能回到故乡。初月想到这里,对秋鸿的爱与怜惜又加上了的自己的那一份。
时间紧急,初月一把拉过巴士的长舌,将手中的蛇杯怼在它的舌面上,杯中“酒”尽数倾倒了上去。
长舌翻卷,试图将血岩浆收回口中,可初月却攥着不放。
“说好了的,把秋鸿放下来!”
长舌不是凌晓,没有他那么贪得无厌,于是,就这么一抖一颤,车窗大开。
只见车身一歪,秋鸿软绵绵的身体如柳絮般趴了下来。
“秋鸿!”
初月此时才松开手,松开巴士的长舌,朝着秋鸿奔去。
她将那个轻飘飘的人搂在怀里,拖着生死不明的他就朝记忆中的来时路走。
蛇鞭乖巧地环在她腰上,蛇头已自己咬住了牛筋木鞭柄,两颗毒牙深深地嵌入了凹槽里。
与巴士的方向背道而行的初月没有看到,那长舌上不知受到了什么麻痹,软弱无力地垂在车底。
而上面满满一摊血岩浆,已在暮墙的瘴气里消散去了。
暮墙飘荡几十年,直今方才尝到了梦世界主人的味道。
浓雾乍起,烟尘漫天,初月的前路被越聚越密集的浓雾遮得不见五指。
有什么东西在她胳膊上挠痒。
从腕心滑向肘窝,由肘窝滑向上臂。
那是刚才她自己在胳膊上划出的伤口,用来引诱巴士听她号令的。
怎么此刻,有人好似在抚摸她的伤痕?
“秋鸿?”
初月只道是秋鸿醒了,在向她示意。
可是一连叫了好几声,那人依旧毫无反应。
而环伺周围,似乎又无什么危险出现,初月便放下了心,只是专心赶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茫茫大地上,暮墙远处的火堆边,那个小女孩缩在妈妈怀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道有如地狱一般的暮墙。
突然,眼力极尖的小女孩指着暮墙说:“妈妈,你看,那堵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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