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密集的水柱在顺着初月的身体蜿蜒而下,砸在波光粼粼的玻璃地砖里。
水汽自下而上。
被寒毒浸润长久的初月,此时竟觉得热。
水温太高,水汽过于氤氲,在她抚过自己肌肤之时,身体未散的余韵一波接一波的袭来。
有些过了,初月扶额。
手腕上,有几柱水柱注入火痕里,冲刷着内里干涸的血肉,又一瞬间,火痕燃起,水柱霎时气化成烟。
秋鸿到底还是补上了初月药引子的空缺,尽管是以一种十分隐晦间接的方式。
可这对于此时的初月来说,也已足够,这是她落入那条漆黑的管道之后,头一次感觉全身心的轻盈与放松。
终于,像是久旱的植物吸足了水分之后,枝叶舒展开来,初月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关上了淋浴,裹上条浴巾,就出了浴室。
客厅里,一碗热粥在桌上,餐具也贴心的摆在一边,秋鸿背对着她蹲在地上,不知在忙碌什么。
这时,有一只断掉的大脚趾咕噜咕噜地滚过来,停在了初月的脚边。
秋鸿顺着逃走的大脚趾,瞥见了过着浴巾赤着脚站在背后的初月。
“你洗好了。觉得舒服点了吗?过来吃点东西吧!”
初月直直的望着他,而秋鸿的视线没有一点回避,似乎对初月这衣不蔽体的样子早已司空见惯。
随着秋鸿的动作,他身体之前遮住的那一角显露出来。
他将一把椅子倒放着,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小小的肢体残渣。
“这是……四方砖回来了?!”
初月四下张望,秋鸿的脸色暗了下去。
“别找了,他不在。”
秋鸿闷闷地踢了一脚椅子,晃荡一声,残肢在里面犹如筛糠。
“那……”
“他把这碎渣子扔了一地就急匆匆地走了,让我收拾残局,把它们装进玻璃窖里。”
秋鸿没说的是,当时具体一点的情景是,四方砖一手提溜着秋鸿,一手抱着失去意识的初月,左闪右闪躲过了围猎的凌晓和打游击的抚梦小队,然后从集装箱丛混乱的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以风一般的速度横渡整个367号梦世界,然后抵达玻璃宫。
四方砖确实是把杀来的破碎残肢连同着提溜的秋鸿胡乱扔了一地,可怀里的初月,他是轻手轻脚捧进卧室的,就连那玻璃板床,都是他现搭的。
一想到这,秋鸿就胸口憋闷。
初月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拢过垂死挣扎的残肢们,像是抚着一群可爱的小动物。
她语带怜惜,又好似有些懊恼地说:“四方砖好长时间没在我面前显露,我竟忘了,他本就是一个狠戾的人啊。不然任谁也不会住在这四肢百骸的玻璃宫……”
“我也快忘了,你们两个竟相熟到这地步……”
初月蛮不在意,轻咳一声略过秋鸿话里的醋意,继续说:“我跟他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就拆了别人的一条腿,我一路扛回来的……”
“梦境秩序执行官绝不轻易与梦主扯上关系,你们……是因为什么认识的?”
初月张了张嘴,末了还是只咽了咽口水,她来自现实世界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的好。
尽管她如今已经拥有了属于梦世界主人的记忆针头。
更何况秋鸿这个人,疑点太多,尽管他为自己暂时缓解了寒毒,可至今为止,他还从未说过自己来自哪个梦世界,初月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外表。
而他的外表,与原主别墅阁楼里那些画的关系,也不甚明朗。
就让他猜去好了!初月保持沉默,她知道在秋鸿这个极有可能是其他梦世界梦主的人面前,自己的行为可谓是漏洞百出,而且幼稚至极。
她当初在秋鸿面前暴露了自己不知道“熟人、陌生人、原住民”的区别,也不知道梦世界的人会因极度的念力合二为一——就像当初黄牍、江泊舟和袅袅的面孔交替出现在同一个人脸上,她更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化解,就连意识出走的技能,也是在秋鸿的引导下才实现的。
她简直是一个拙劣的冒牌货,如果秋鸿深究的话,初月无处藏身。
所以,初月选择保持沉默,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和四方砖的初始,是源于凌晓的举报的话,初月身上的假面免不了又要再掉一层。
“你和他之前认识吗?”初月反客为主,直击对方要害,她想知道秋鸿在他原来的梦世界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我……”
“四方砖曾跟我说过,偷渡者只能在同一个梦境秩序维持官所管辖的梦世界间穿行,所以,你之前肯定就认识他了。”
初月腕心漫不经心地朝玻璃砖面上一扫,便融出了一个浅洞,她抓住个逃跑的大脚趾,顺手塞了进去,然后将玻璃砖边缘融成松散的固体,一推一抹,就将大脚趾封在了里面。
“呵呵……”秋鸿笑得很不自在,他两手捧着玻璃砖做着无用功,视线低垂,假装忙碌,道,“他同时管着那么多个梦世界,我认识他他也不会认识我……”
“哦?”
初月偷笑,原来秋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所不知,关于偷渡的事情,他似乎不比初月知道的多多少。
比如现在,就让初月找到了空子,四方砖根本没有跟她说过偷渡者只能在同一人管辖下的梦世界中穿行,这只不过是初月对秋鸿来历的试探,而很显然,秋鸿对四方砖有印象,他们同属于四方砖的管辖。
有了这个结论,再进一步打探就要容易得多了。
初月乘胜追击:“你认识四方砖,你知道控制意识出走的方法,你知道午夜沥青之毒如何缓解,秋鸿,你不觉得,作为一个偷渡者,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吗……”
“你是其他梦世界的主人吗?”
秋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初月,可他的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慌张。
“我……不是。不是只有主人才能认识四方砖,凌晓不也认识吗?”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走向餐桌,端来热粥强行递到初月眼前。
初月挑起一匙清粥,不急着送入口中,嘟了唇表示认可:“确实,梦主的记忆都支离破碎的,但你不是。”
清粥送入口中,她看着似乎松了一口气的秋鸿,继续说:“你总是心事重重,你的记忆里应该有你割舍不掉的人吧?秋鸿,你是靠记忆活着的吗?”
“我就不该救你。”
秋鸿抢过她手里的碗,直奔厨房而去。
初月心中暗喜,她又猜中了对方的心事,不依不饶的对着厨房的方向大喊:“有忘不掉的人又无妨,我不介意的!”
她嘴里叼着汤匙,动作迅速地将客厅里四方砖打回来的“猎物”封存完毕,扫视一圈后,决定用这装着各式各样残肢的玻璃砖搭一个吧台出来。
初月背对着厨房,在客厅外的连廊处,挑选起漂亮的残肢搭在吧台外侧,那些断得不是很利索的残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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