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确实如先帝所言,嫉恶如仇,手段雷霆,登基后当即将皇七子赵昭诘下了狱。
念在初承天命,到底不宜见血,又顾念手足之情,最终只是流放。
党羽自当按过惩处,左丞府首当其冲,尚在狱下的许泮林自然也不能轻拿轻放。
但也算奖罚分明,论功行赏,赐了不少东西给许革音。
传旨的小黄门将圣旨递到跪着受赏的许革音手上,笑道:“陛下有言,万事安定之后再封个诰命呢,姑娘好大的福气!”
许革音强撑着领旨谢恩,心里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赵昭岩如今腾不开手,往后却是要逐一清算的。即使她自己能凭借反水从龙的功劳脱罪,兄长他们却是实打实的千古罪人了。
许革音这边备受煎熬,赵昭岩那边也为此事头疼。
“不说他是实打实站了逆党,他还曾是左丞幕僚——这你早就知道罢?”
“此前东缉事厂翻出来的案子你还没有脱罪,逆贼逼宫的时候你也迟来一步,朕尚没给你定罪,你倒先给旁人求起情来了?”赵昭岩皱眉道。
祝秉青撩袍跪下道:“请陛下赐罪。”
赵昭岩视线下放到他身上,看着他仍挺直的身板,半晌叹了口气道:“赐座。”
祝秉青腿伤耽搁了小一旬才请了大夫医治,如今还用着夹板,怕是往后要落个病根,哪里还能这么跪。
“诚然你是功臣,将他逼出了界,但朕要提醒你,最后收场的不是你。”赵昭岩道,“没有功绩,没法行赏。”
不破不立,是祝秉青说服先帝放权赵昭诘监国,只是如此兵行险道,没料自己失了至亲,也差点令赵昭诘陷入死局。
见他这样固执,赵昭岩无奈道:“你让我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拿臣来堵。”
小黄门殷勤搬来一张阔椅摆在旁边,福了个身又迅速退下。
赵昭岩神色凝重看着椅子旁仍跪着的背光身影,眉间渐蹙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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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之秋,祝秉青数罪并罚,贬谪凉州。其中最严重的一条是勒令朝臣假作逆贼幕僚。
转而没几天,许泮林便放了出来。曾与七皇子有些来往的明崇斯也只是贬了官罚俸一年。
次年里,赵昭岩才算是有些余力,想起来当初宫变的种种险情,又封了许革音一个诰命。
新帝登基的第三年,政通人和。
刚入十月,夜里下了一场雨,晨起时也沁凉。
潮湿的地面上有一团亮色的火光,倏然窜高,在这种弥漫薄雾的晨间有种违和的温暖。
火星渐渐消失,成为飘摇的黑色余烬,仍保留的烧前的形状,但几息之后便会被甚至不能称之为风的微弱气息碾成飞灰。
“走了。”明媞回头看了她一眼。
许革音应声抬步,在踏进门内之前突兀地顿住脚步,对里面的两人道:“我去趟云华寺。”
许泮林闻言折身阔步在墙边取了伞,再回到门边的时候却见方才还站在这里的人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带上伞!”
“不用,小雨。”许革音头也不回道。
山林里的雾气更浓重一些,擦过鬓发,留下一些潮气。聚少成多,又成了一片白濛濛的细小水珠。
上山的时候同几个下山的香客擦肩而过,到了寺里却不见有许多人了。
许革音站在门口缓了几口气,照例先去了大殿上香,随后再往千灯堂。
堂中的小沙弥已经认识她,起身迎道:“施主今日来得很早。”
许革音“嗯”了一声,道:“我来添灯油。”
平素堂中的长明灯都有专人护养的,但节时也有不少人愿意亲自过来添灯,以尽忧思。
小沙弥将小壶双手捧过来递出去,道:“今年也已经添过一些。”
许革音这回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再“嗯”一声。
第一年的寒衣节时,许革音就已经知道祝秉青竟然自己回来添过灯。在他完全可以在凉州任意一座寺庙里另供的情况下。
许革音并不明白,彼时也根本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表达了反感之后,小沙弥往后再也没说过。但也并不难猜。
“他走了吗?”
小沙弥远远站着,原以为她仍会如过往的每一次一样沉默到走出这间灯堂,没料到她还会主动开口,甚至是问起她从前并不愿意谈及的人。
小沙弥愣了愣,随后道:“小半个时辰前来的。不过往常会留到晌午。”
留到晌午,但不会留下用斋饭。
——只等悄悄地、远远地看过那道纤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寺前。
许革音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照例投了些香火钱,才款款走出去。
这回却没有直接下山,在第三排殿前的院子的树下抬头看着罅隙里的天光。
雾散了一些,天空是青灰色,但直视上去的时候竟还有些炫目。
她于这种寂静中倏然轻声唤道:“祝秉青。”
当然没有回应。
枝叶在头顶沙沙作响。
许革音等了会儿,扬了一些声音,“祝秉青。”
殿侧缓慢地走出来一个颀长的身影。
比之从前,他走得慢了许多。停在一丈之外的时候许革音才发觉他更精瘦一些,像是经由苦地的风霜打磨。
“此番恶果,是我亲手加诸己身。”祝秉青道,“我不能以种种弥补邀功,但佛说回头是岸,你煦然春日,何时肯回照我阴山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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