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了千年的源头被颠覆,支撑荔娅的力量似乎也随之摇晃。
恨海翻涌的罡风掠过忘忧崖,卷起荔娅火红的衣袂,猎猎作响。她独自站在崖边,俯瞰着下方如同沸腾墨汁般翻滚、承载着人间无尽恨意的黑色海面。
成为上神后,她的感知更为敏锐,历史的真相、被郑国扭曲的童年记忆,还有那沉甸甸的、关于“乱世”的成神代价……所有信息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重组,最终沉淀为一片虚无的清明,却也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释然后的空茫。
申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玄色斗篷几乎融入恨海的阴影。他手中紧握着一株新采的芍药。灵霙那小子之前居然挑衅他,这让他心里莫名地憋着一股幼稚的较劲。
是我先送她花的,比你早一千年。
然而,崖边荔娅的背影透出的气息让他心头一紧。那不是惯常的锐利、愤怒或疲惫,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破碎的东西,仿佛历经千帆后终于看清了海图,却发现航路尽头并非桃源的空寂。她需要空间,需要独处。
申由太了解她的骄傲,她不会希望被谁,尤其是被他,看到此刻可能的脆弱。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停在几步之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除非她摇响那枚净心铃,否则他绝不会贸然靠近,打破这份沉重的宁静。
就在这时,他看见荔娅的手动了。她慢慢探入袖中,再拿出来时,掌心静静躺着那枚小巧的、他曾郑重交予她的净心铃。
她当然没有摇响它。
她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铃身,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它。
她的绿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情绪,有对过往误判的懊悔,有对命运拨弄的了然,有对沉重代价的承受,也有……一丝面对申由时,连自己都尚未理清的、复杂而柔软的东西。
申由的心像是被那无声摩挲的指尖攥紧了。时间在恨海的风声中缓慢流淌。申由看着她的侧影,看着她专注凝视净心铃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刻意加重了脚步,然后故作轻松地唤道:
“荔娅……上神?”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仿佛刚刚抵达的意外。
荔娅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蝶,迅速将掌心的净心铃攥紧,藏回了袖中。她转过身,脸上已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绿眸望向申由时,恢复了上神应有的沉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未及散尽的波澜。
申由仿佛没看到她的小动作,脸上挂着荔娅熟悉的的笑容,走上前几步,在离她还有一臂距离时停下。他微微颔首,姿态带着对新晋上神应有的礼节,语气却比平日更郑重:
“还没正式道贺。恭喜,荔娅上神。”他的目光坦然地迎向她,里面是真切的欣赏与祝贺。他由衷地为她高兴。就算从前她曾接受过他的“燃料”助力,但她永远无法跳过承受人间恨意的代价。她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荔娅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她眼中的沉静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与迷茫。
“申由,我好像弄错了很多事情。”
申由心中一惊,面上却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专注了几分:“哦?”
“关于我的父母,还有……我的成神代价。”荔娅的声音有些涩然,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只是轻轻吐出那个沉重的词,“乱世。”
这两个字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被尘封、被扭曲的认知。她不需要说得更多,申由已经明白了。他明白了她此刻的疲惫从何而来,明白了那空茫眼神背后的巨大冲击——她恨错了对象,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真正背负的是什么。
一丝了然和痛惜在申由眼中掠过。他看着她,声音比恨海的风更柔和。
“现在明白,也不晚。”
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连同那株精心挑选、此刻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的芍药,往斗篷深处藏了藏。这种时刻送花?未免太轻佻,也太……不合她此刻的心境了。
荔娅像是没注意到他藏花的动作,或者说,她的注意力已经从沉重的内省转向了更紧迫的现实。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眼底的迷茫迅速被一种锐利的责任感取代。身为恨海上神,她需要知道神界真正的棋局。她已迅速进入角色,准备承担起上神的权责。
“申由,”她的语气恢复了上神应有的威严,绿眸直视着他,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告诉我,神界上层到底在谋划什么?‘轮回分流’是什么意思?”
申由也收敛了所有情绪,神情变得严肃而专业。
………………(此处一切信息留待下一节集中揭晓)……………
信息交换完毕,恨海上空的气氛似乎更加凝重。
荔娅消化着轮回分流这个绝妙的计谋,绿眸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推进“轮回分流”,直面骨力的疯狂,守护子飞,还要提防身边潜在的变数。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反而让她从顿悟后的虚无中彻底挣脱出来。
荔娅看向他的目光里,那份长久以来的审视和猜忌,如同坚冰在暖阳下悄然消融。
原来他并非游走于神魔之间攫取力量的投机者,而是与她一样,被命运选中,在更险恶的棋局中负重前行。他独自承受着撕裂灵魂的代价,只为守护三界脆弱的平衡。这份认知,让她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共鸣,甚至……些许心疼。
她的目光扫过申由那略显不自然的、一直藏在斗篷后的手臂。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荔娅指了指申由藏手的方向,“你手里有东西?”
申由的身体僵了一下。被发现了。他慢吞吞地将手从斗篷里拿出来,那株被他攥得有些蔫了的芍药暴露在恨海幽暗的光线下。
“是芍药。”他承认得有些生硬,目光甚至不敢直视荔娅,“路上看到……随便采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你想要……”
荔娅看着他这副罕见的、有些笨拙的模样,心头莫名一动。她想起千年前溱洧之畔,他递来的那束芍药,那时的殷勤带着试探和评估;而眼前这株在斗篷里捂得皱巴巴的花,却透着……真心?
千年的防备、被遗弃的恐惧、对算计的本能警惕,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那颗沉寂许久的心,正有力地、甚至有些慌乱地跳动起来。
等等。
芍药?
不是兰草?
是热烈张扬的芍药,而非象征君子之交的兰草?
在人间,荔娅只当那是申国彰显存在感的道具,是他又一次精于算计的评估。可如今细想,在礼制森严的春秋,芍药所传递的暧昧情愫何其大胆?他为何要冒此风险,留下这样一个与“邦谊”全然不符的印记?这疑问深埋心底千年,此刻在这恨海的风中,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她抬起头,绿眸直视申由,带着探究和困惑:
“申由,在人间时,你明明可以送我兰草。君子之佩,合乎礼制,更能彰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