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小瞧自己的力量了。”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浑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但是同沐毓露说话时语气称得上温和。
他似乎怕吓到她。
她看起来实在太脆弱了。
“我曾见过小国的平民在大国的倾轧下艰难求生，见到最底层的人迸发出最强大的求生意志。”
“我还看见过母亲独自带着孩子行走于战乱的边境，看到她为了保护孩子爆发出世人眼中女子本不该有的力量。”
“人本身就拥有无限的潜能，只是这些潜能也许在被逼至绝境时才会爆发出来。”
他微微俯身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握紧手中的剑，然后用锋利的剑尖指向地上的那些人头。
“你本来就拥有力量，只是你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肯相信自己。”他最后说道：“就算无法砍下他们的人头，至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你可以做到的。”
沐毓露恍惚地站在原地，觉得眼前之人所说的话像是从天边传来，声音落在她的耳边是如此真切，可她就是觉得好不真实。
她觉得他说的那些话都太不真实了。
等她反应过来后，那人已经不见踪影，只留她一人手持长剑站在尸体堆里。
她吓了一大跳，拎着剑踉踉跄跄地继续赶路。
对于前世的沐毓露而言，这一桩意外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也许是大脑为了保护自己而故意屏蔽了这段记忆，待她狼狈不堪地赶回朱雀国时，这一段过往已经在她的脑海中变得不甚清晰。
她不愿记起那伙流寇将她粗暴地拖进林中时的场景，也顺便忘记了那个救命恩人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她本来就拥有力量。
那些欺负过她的人，至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回到王府之后她日日用酒麻痹自己，每天都喝得醉死过去，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忘记身上的疼痛和心中的屈辱。
她就这样活在醉生梦死中，直到穆衾寒带着柳闻霜返回朱雀国，为了感激他的王妃不远万里救护之情，他特意为她求了一道圣旨，从此柳闻霜诰命加身，成为了朱雀国为数不多的诰命夫人。
虽说上一世沐毓露为了得到穆衾寒的爱曾使过一些下作手段，曾经鬼使神差地对他下过情蛊，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上一世的自己才像是中了穆衾寒的蛊。
不然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人得有多下贱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对穆衾寒爱得死去活来，甘愿作为侍妾死乞白赖留在府上，伺候着被她恨得牙痒痒的穆府王妃柳闻霜。
若不是穆衾寒赶她离开，让她孤身一人返回朱雀国，她也不会遇见那样的危险。
若非她运气好蒙人相救，只怕早就死于非命，连尸体都被山中的野狼叼了去。
这一世的沐毓露终于是想明白了，摆明了穆衾寒没拿她当个人，这样都还能爱下去，她委实不知道前世的自己到底在爱些什么。
上一世回到王府之后她就将救命恩人对她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再次见到穆衾寒时她又变回了那副做小伏低不值钱的样子。
然而重活一回，再度忆起往事，她满脑子都是那人清冽的嗓音，脑海中再也不见穆衾寒的模样，而是反复回荡着那人所说的话。
至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倘若伤害过她的人她都能原谅，那么前世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活该。
想到这里沐毓露脸上浮现出狠戾的神色。
她双手用力攥住床沿，水葱似的指甲应声而断。
穆衾寒始终在旁边观察着她，眼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这么严肃？你在想什么？”
话音尚未落地，忽然一道寒光在他眼前掠过，紧接着冰凉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间。
这一把匕首并没有开过刃，但穆衾寒感受得到自刀刃上溢出的杀气。
他根本没有想到，沐毓露的枕头底下居然藏着一把匕首，此刻她用匕首指着他，眼神无比森寒。
她眼中的恨意不似作伪，仿佛恨不得将他剥皮削骨。
算上白日里她夺命而逃的那一次，今晚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而已，在此之前两人应当没有过任何交集。
因此他不明白她眼中的恨意由何而来。
皱了皱眉，穆衾寒直起身子，语气骤然冷了下来：“若是在平时，有人胆敢拿匕首指着本王……”
话还没有说完，但见沐毓露手腕一翻，原本指向他的匕首抵在了沐毓露自己的脖子上。
穆衾寒面色一变，猛地伸出手将沐毓露手中的匕首夺下。
他看得出来沐毓露眼中的决绝，她不是在做戏，若他的动作慢了一步，那匕首当真会划破她的喉咙，好好一个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穆衾寒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望着眼前这个一忽儿想杀他一忽儿想自尽的女子，他竟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她眼中的憎厌实在令他捉摸不透。
深深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穆衾寒沉着脸色转身越窗离去，离开时带起一阵微风。夜风拂过沐毓露的脸庞，传来些许凉意，她微微眯了眯眼。
坐在床上冷静了一会儿，她把被穆衾寒打落在地的匕首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枕头底下。
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她就变得有些敏感多疑，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因此从厨房取来了这一把小刀，每日都搁在自己枕头底下。
却没想到它今天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当真唬走了穆衾寒，算它大功一件。
不过方才沐毓露是真的想自尽，并非全然是在吓唬穆衾寒。
即便她早已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要再爱上穆衾寒，可是在真正面对她时，心动的感觉比脑子里理智的想法来得更快。
面对穆衾寒时克制不住的心潮涌动，似乎已然成为她烙印在灵魂里的欲望。
她真的没有中什么蛊么？
想想穆衾寒应该也不屑于在她身上种蛊。
但也正因如此沐毓露才感到非常的绝望。
在他面前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或喜或怒总要放大百倍，与其如此被动，倒不如再死一次。
就在她绝望地往后一躺倒向榻上之时，一袭宽大的袍影从她没有关严实的窗前掠过。
沐毓露惊恐地睁大了眼，重新坐起身来。
刚才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压下心中的惊惧，穿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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