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东升巷牌坊前人群退却,营卫与府尹衙差开始列队鱼贯涌入,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这厢马上,大理寺的人脸色也紧绷着。
文逍正要缩回脑袋,却见九层塔顶处太子已举臂,向这边招了两下手。
她敢肯定,是招呼摄政王来着。
不及她多想,便闻宣文命沉声在车外道:“石卿、钟卿,昨夜便有宵小对夫人图谋不轨,险酿大祸。托尔等禀报太子殿下,本王需先行护送夫人回府安置,两刻之内必返。”
石彦与钟卯媖在马上躬身抱拳,同声道:“下官领命,王爷放心。”
文逍闻言,脑中瞬息闪过无数小说、剧集:那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导致女主受害的桥段历历在目,她冷汗霎时冒了一后背。
——不行,穿来不久,已经烫伤小臂一回,扭伤脚踝两次,我这二次得来的小命金贵着呢!可不能再有意外了!
待宣文命掀帘登车上来,虽面色沉静,她却捕捉到他眉宇间凝驻的不安。
摄政王坐来她身侧,起先一言不发,指隔膝上白袍捏着掌根,似有退意。
“王爷,”她倾身向他,声音压得极低,“昨夜那卢家小厮……可曾审出什么要紧的线索了?”
宣许睫毛闪了下,缓缓摇头,眸色深沉。
“既如此,王爷,妾身不能独返王府。”她话音如同珠落玉盘,“歹人尚在暗处窥伺,王府守卫看似森严气派,实则岂能比得上此刻此处御龙营重重护卫?妾足踝之伤未愈,步履维艰,若再离了王爷庇佑,无异于鱼肉置于刀俎!
“此番变故内情虽未可知,但求王爷允妾随行在侧!即便王爷议事,妾只在斋房守着清茶一杯,也胜于独于王府空庭,若有何事、惶然难安!”
她一席话如春日急雨倾泻,竟将自保之道洗刷剖析得如此透彻。
宣文命凝神听了,眼底掠过一丝闪光般的惊异,随即顿悟似的、向她颔首:“你所言极是,确该如此。不过……”
他眸光略显晦暗,抬手探向她脑后,动作轻柔却果断地将那几支略显招摇的彩辉珠簪、金步摇等一一取下,仔细纳入袖袋中,还不断打量她脂粉略为浓艳的脸。
文逍不解。
他视线向下,在她今日这身象牙色素裙的五彩绦带、青金石敕牌间流转片刻,又抬手来握着她腕上俗艳的大金镯,看了看。
他浓睫微颤,似在权衡什么,终是点点头。
“王爷这是……”文逍下意识缩回手,抚向微松的发髻。
宣文命欲言又止,只低语道:“稍后紧随本王身后,莫忘维持恩爱情状。若太子垂询,自有为夫应对。倘若、殿下执意要你回话……”
他抬眸,眼中神色复杂难辨,语气却切切:“你需谨记藏巧于拙,扮得愚笨浅薄些。因太子他、素来对女子但有所欲,必即满足——我少时即为太子伴读,知他尤好清丽机敏的……”
他顿了顿,鬓角又渗出昨晚那般细密的汗粒了。
似有千钧重量压在喉咙,他深深喘息、才认真看向她圆睁的眼中,艰涩道:“东宫太子富贵泼天,自然远胜本王。然则,尤其、待来日……紫宸易主之后,断不会容你如眼下这般,开馆办学,抛头露面、自在玩耍于市井之间。
“天家富丽,却是一方锦绣囚牢而已,你这……你这外星人……能懂么?”
文逍头一次听他这般唠叨、结巴的叮嘱,唇角轻轻抽搐——那位面貌温柔、尚未脱去婴儿肥的太子摩罗……竟常存强夺臣妻之心?!
——他还是个仅有十五岁的小孩哥啊!
宣文命成亲时好歹已满二十,文逍尚对此世无甚实感。
可见了这位太子才惊觉,古人多么可怕,赶着开窍明理、赶着建功立业、赶着情窦初开传宗接代、赶着入土为安:早早催熟的结果、岂能不意味着迅速的腐烂?这是一轮疾速滚动的水车,所有人都着急轮回投胎!
封建的巨型机器,将资财等“资源”推拥向金字塔尖的上位者,下位者、却时刻可被咬烂搅碎成滋养上位者的血肉烂泥。
奴隶主予取予夺、坐拥金山、笑揽美人时,可曾听见脚下那片由血肉与苦难浇铸的厚土承载一切痛楚时、发出的低哑哀鸣?
强如摄政王,位居二人之下,万万民之上,身为相对的下位者,亦是惊怕得冷汗直冒。
这吃人的世道,可见无人能够幸免。
——爱财如我文逍,是否也走上了资本家和奴隶主的道路……?
她痴呆般望着宣文命,有一瞬的恍惚自责。
“如何?懂了没?”男人征询似的倾身问她。
文逍使劲点点头。
-
摄政王令下,马车绕开拥挤的东升巷,绕善业寺的外墙驶入幽静侧门。
文逍牵着宣文命衣袖迈下车来,踩过满地白花残瓣,大气不敢出。
隔着重重禅景、禅房与回廊,已听见沉闷的扑打动静,伴随着一人压抑的嚎声传入耳中——这太子,竟肆无忌惮,于寺中清净地界大行私刑!
宣文命转手,热掌回裹住她的手指,牵她向前走去。
越过假山,竟见那府尹的鲁先生携灰衣住持、自宽敞的木制回廊小步跑将而来,匆匆忙忙登上迂回石桥。
鲁先生埋着头不做声,住持抖声禀报道:“见过摄政王、夫人。太子殿下、殿下已移驾先师祠堂正堂内,府尹大人即刻便到,殿下请王爷与夫人前去品茗叙话、谈论留学馆之事……”
宣文命听着隔墙的那声声惨叫,手心渗汗滑着文逍的指。
他未曾多问,道:“那么烦请住持引路。”
“是,王爷这边请。”
如文逍所料,几人果然经过臀部、腿弯满渗鲜血的萧学正,她闭了眼不忍细看。随宣文命直入祠堂。
祠堂如宣文命先前所述,竟气派大过主殿。
此堂实为用于祭祀许愿的祠庙礼堂、闲时兼用作谈哲论道之哲塾。故而中立金丝楠木所制月修圣像、供桌蒲团等物,两侧设有讲台、及宽大的桌案茶席。
入门便见,太子罗摩坐于左侧主位,案前列有碗碟、下人正为太子布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与清净之地格格不入的浓烈辛香——是香料爆炒出的厚重油香味。
太子摩罗面貌圆融和谐,唇畔含笑,若非堂外传来阵阵惨嚎,若非他身前列了一席奇异反叛的大荤菜色。
文逍眼中的他、不过是个看上去脾气很好的青春期小孩而已。
“参见殿下,不知殿外所罚——”
“文命哥、嫂嫂,不必拘束,”太子打断宣文命的声音温软可亲,“听闻昨夜嫂嫂于兰台受了惊吓,那地方实在湿冷,今日本宫特意命人自酒楼定了些暖身的云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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