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书上楼时，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余念七身后的那两道身影，他嘴里嘟囔着“红颜祸水”，摇着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夜，裴玄提着铁锹，用布包起崔时珍的尸身，悄悄出了客栈。
“吱——”客栈里大半房门都被悄悄推开了一条缝隙，无殇弟子们不约而同地躲在门后面瞧着裴玄的举动，小声议论起来。宋知书也没睡，他大大咧咧地敞开门，默许了裴玄的行为。
“好可惜，崔时珍他那么厉害。”
“他是妖怪，厉害些也正常。”
“但我没瞧见过他伤人，而且他跟着师兄师姐还抓了很多妖怪，救了很多人。”
“唉，你也看见了，妖怪就是妖怪。”
按理说，捉妖人是不能对妖怪有善心，有情谊的。更何况他们无殇是天下第一大捉妖门派，门风正直，是天下所有修道之人的表率。
宋知书默许裴玄亲自去埋葬崔时珍的尸身，已经算是破例了。
等裴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时，宋知书敲响余念七的房门，喊她出来。
余念七顺从地跟着宋知书回到了他的房间，后者一进屋子就关上门，朝门外瞄了好几眼，这才有些犹豫地看着余念七，道：“念七啊，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爱看些什么话本子，比如什么《皇帝爱上卖豆腐的我》《将军与孤女》什么的，但是，我是说但是，大部分位高权重的人，我不是说全部，都是不把底层人的命当命的。”
“掌门，我不看那些。”
“那现在就假设我们都不看那些，念七，你自己想想，为什么堂堂西官一门心思地找上你？”宋知书诚恳地看着余念七的，希望这个被表面爱情蒙蔽的姑娘能明白他的意思。宋知书瞧着余念七脖颈的齿痕，有些于心不忍。
“因为我长的像他前妻。”
“嗯。”宋知书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嗯？你知道？”
“我知道。”余念七点头。
宋知书看向余念七的目光更加慈爱：“念七，我听你逾白师兄说过，知道你和你妹妹落葵的遭遇，父母早亡的孩子的确容易被这种，长的好看，能力又强，地位还高的男子——”
宋知书顿了一下，“蛊惑！门内也有一些关于你的流言，我从不听信这些。念七，旁人的闲话你不用去管。至于西官，他要是威胁你或者是利诱你，你都可以和我说，就算我无殇奈何不了他，但是你作为我无殇门下的弟子，我也一定会护着你的。”
“多谢掌门，掌门的话我记下了。”余念七面对宋知书的好意，她是有些感动的。她向来不怎么与人说话，总是习惯性的把自己封闭起来，面对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她难过，但是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
“好，你切记，万事以自己为先。”宋知书叮嘱，见对方把话听进去后才放她离开。
宋知书从抽屉里取出几本书，最上面两本赫然是《皇帝爱上卖豆腐的我》和《将军与孤女》，他有些意犹未尽地咂舌，该说不说，这两本书还真的蛮好看的。年过三十的宋知书把烛火挪到床边，盘着腿坐在床上翻看。
一边看一边评论：唉，这个皇帝太渣了，三宫六院的还说什么真爱！唉，孤女太惨了，被虐成这样还一门心思地喜欢这个将军！
余念七一出门，就瞧见顾临枫吊儿郎当地斜倚在门边，他双手抱胸，在余念七被闻齐咬出齿痕的地方覆盖上了自己的痕迹。余念七推开顾临枫，拢着自己的外袍回屋。顾临枫跟在余念七身后，结果差点被她关上的门碰到鼻子。
结果就是，顾临枫从窗户翻进来了。
“你们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顾临枫坐在余念七的床边。
“龙渊走了吗？”余念七问。
“走了，我在这里呢，你可不可以不提旁人。”顾临枫本来是用玩闹的语气说笑，但瞧着余念七的神色不对，他收敛了笑意，小心翼翼地问道，“念七，怎么了？”
余念七抱着自己的膝盖，突然问：“顾临枫，你若是喜欢我，对羌芜而言，是不是一种背叛。”她指尖攥紧衣角，胸口一阵阵地闷痛。
顾临枫罕见地没有回答，他只说：“没有。”
“我不清楚。”余念七闭目轻笑，“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当下，我的确心悦于你，我只能搞清楚我的心意，但是我不能强求……如果你心里一直有羌芜，那我到底算什么……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顾临枫，我可能已经疯了。”
余念七强扯出一抹笑，顾临枫知道她没有在说笑。于是他把余念七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他把下巴靠在余念七的肩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顾临枫伸手摊开余念七紧握的拳头，她手心上都是指痕，血丝缕缕，她突然开始流泪。
“顾临枫，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有你了，别抛下我。”余念七很少哭，她只觉得很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她一直在失去，自己的族人，余家的父母，落葵，最后是她自己。
她在天界大开杀戒，但薄楼手里还有通往黄泉碧落的卷轴，她害怕她的族人还会有着同样的命运——被抓回天界，强制化形，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放血。
她没有杀掉薄楼，没有杀掉怜真，她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吗？她不清楚，但是她的族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她说不恨，不愤怒，她自己都不信。而闻齐，余念七在天界时他分明应允了血奴只放血半月便会被放走，可他那日的话，实在令余念七震惊。
她情愿当初逃出来的，不是自己。
“念七，我在，我永远不会抛下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陪着你。”顾临枫最后的话没有说出来——永生永世。
“我总是会听到有人在喊我。”余念七终于说出了自己藏于心底的秘密，“喊我别走，喊我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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