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加工车间是一座钢铁与秩序的迷宫。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那股由机油与切削液混合而成的独特气味便愈发浓郁,仿佛连时光都被浸润得粘稠起来。
外围区域的喧嚣与嘈杂被一道道高大的机床矩阵层层过滤,传到这里时,只剩下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富有韵律的精密轰鸣。
这里是车间的心脏地带,是整个红星厂精度最高的设备与技术最顶尖的匠人盘踞的圣域。
寻常工人,非请勿入。
江建国与路承舟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片被低矮的工具墙半隔离开的区域前。
这里的光线比别处更明亮,几盏硕大的日光灯从头顶直射而下,将这片小小的天地照得亮如白昼,纤尘不染。
地面是被机油反复擦拭过的深色水泥地,光洁得能映出人影。
所有的工具,无论大小,都分门别类地挂在墙上或置于工具柜中,每一件都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列队的士兵,静候着将军的检阅。
而在这片秩序井然的王国的中央,静静地卧着一台庞然大物。
那便是T68卧式镗床。
它通体漆着一层厚重的、来自德意志的工业绿,饱经岁月却丝毫不见斑驳。
每一个旋钮,每一道导轨,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闪烁着令人心安的油光。
它不像一台机器,更像是一尊被无数次精心供奉的神只,散发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俯身在那台神只般的机床前。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
花白的头发有些杂乱,却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专注。
他手中正捏着一块小小的油石,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又无比稳定的节奏,在一根细长的镗杆上轻轻研磨着。
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抚摸,却又精准得仿佛由最精密的仪器在驱动。
整个世界,似乎都已从他的感知中被彻底剥离,只剩下他和手中那方寸之间的钢铁。
他就是归鸿。
江建国深吸了一口气,那股久经风浪的气场在这一刻收敛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顶尖匠人的尊重。
他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归鸿五米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那份神圣的专注。
“归师傅。”
那身影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油石与金属摩擦发出细微而均匀的“沙沙”声,依旧是那不变的节奏,仿佛江建国的问候只是一阵拂过车间的微风。
江建国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归鸿的规矩,当他与机器融为一体时,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路承舟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穿过归鸿的肩膀,落在那台T68镗床之上。
他的眼神中,没有对权威的敬畏,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与审视。
他能看出,那台机床的保养状态好得惊人,甚至比出厂时的数据还要完美。
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无疑是一位将机械之道修炼到了化境的宗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
那轻微的“沙沙”声,终于停了。
归鸿缓缓直起身,将手中的油石和镗杆,如同安放圣物一般,小心翼翼地放回铺着绒布的工具台上。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棉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转过身来。
路承舟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被岁月精雕细琢过的脸,沟壑纵横,如同老树的树皮。
他的眼睛不大,眼皮耷拉着,显得有些浑浊,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来时,却透出一股仿佛能洞穿钢铁的锐利与冰冷。
“有事?”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只有最直接的询问。
“归师傅,打扰了。”
江建国上前一步,态度依旧谦和,“我是江建国,这位是我的助手,路承舟。我们铸造车间昨天出了一个柴油机缸体的毛坯,想请您……”
“不接。”
江建国的话还没说完,归鸿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甚至泛起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
“铸造车间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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