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歌声,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圣咏。
高亢、清亮、连绵不绝的金属嗡鸣,彻底取代了之前那野蛮的咆哮与嘶吼,成为这片雪夜废墟之上唯一的主宰。
它像一根无形的、烧得通红的钢针,刺破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为这群衣衫褴褛的造物主,献上了最华丽的赞歌。
一缕樱桃般红亮的金属屑,正从黑色的刀锋下源源不断地诞生。
它不再是之前那般断断续续的碎屑,而是一条完整的、带着优美螺旋弧线的缎带。
它在空中短暂地舒展着自己滚烫的躯体,随即坠落在冰冷的工字钢上,瞬间冷却成一圈黯淡的蓝色,仿佛一条刚刚死去的小蛇,残留着生命最后的余温。
美。
一种残酷而壮烈的、独属于工业造物的美。
然而,创造这美丽的代价,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痛苦。
那台洪荒车床的基座上,此刻正“长”满了人。
他们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以一种近乎于自残的方式,将自己的身体与这台疯狂震动的机器强行融为了一体。
他们是配重块,是减震器,是这台简陋造物最不可或缺、也是最卑微的零件。
江卫国站在最前端,双脚如同扎根在钢铁之中。
那股足以撼动吨位级钢梁的恐怖震动,正通过工字钢,毫无保留地传导进他的身体。
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这高频的颤抖中错了位,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但他没有动,眼神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旋转的工件与进击的刀锋,如同一个最虔诚的殉道者,用自己的肉身,为这新生的神只献上祭品。
孟山像一头被钉在山巅的巨熊,庞大的身躯死死压住飞轮的轴承座。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棉袄,又在刺骨的寒风中结成了薄冰。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撕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可他只是咬碎了后槽牙,将那股涌上喉头的腥甜,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更多的人,用肩膀、用后背、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抵住那些充当加固杠杆的撬棍。
撬棍的另一端顶着颤抖的刀架,将那股足以让刀锋弹开的反作用力,用最原始的方式强行抵消。
他们的肩胛骨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可没有人后退一步,甚至没有人发出一声呻吟。
在这场人与机器的角力中,痛苦是唯一的通行证。
时间,在这高亢的嗡鸣声中失去了意义。
一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最初的激动与狂热,早已被这酷刑般的折磨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麻木与疲惫。
有年轻的工人开始撑不住了,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晃动,眼神也渐渐涣散。
“撑住!”
一声低沉的、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吼声,在他耳边炸响。
是江卫国。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精准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谁他妈敢倒下,老子第一个把他扔进炉子里回火!”
这句恶狠狠的威胁,在此刻却比任何温言软语的鼓励都更有效。
那濒临崩溃的工人一个激灵,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剧烈的刺痛与满口的血腥味,强行将他那即将涣散的意识又重新拉了回来。
他红着眼睛,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将自己的肩膀更深地向撬棍抵了过去。
没有人是钢铁之躯。
但此刻,他们的意志,比钢铁更硬。
而路承舟,则是这支血肉军团的绝对大脑。
他站在机器的操控位,神情专注得近乎于冷酷。
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人,没有了寒冷,也没有了疲惫。
只剩下旋转的工件,进给的速度,以及那条不断延伸的、滚烫的金属屑。
他就像一位经验最丰富的外科医生,正在进行一场不允许有丝毫偏差的、切除肿瘤的手术。
他的双手稳如磐石,均匀地转动着进给手柄,保证着恒定的切削量。
他的耳朵则像最精密的传感器,仔细分辨着那嗡鸣声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嗡――”突然,那清亮的歌声中,夹杂进了一丝微不可闻的、滞涩的杂音。
路承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停!”
他果断地吼道。
他没有立刻停机,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反向转动手柄,让刀架后退,脱离了与工件的接触。
随后,才示意工人关闭引擎。
机器停下,那股恐怖的震动骤然消失。
基座上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瞬间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一群溺水者重回岸边。
“怎么了?路总工?”
张师傅踉跄着走上前,声音嘶哑地问。
路承舟没有回答,他拿起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擦去“黑刀”刀锋上的铁屑,凑到灯下仔细观察。
片刻之后,他用指甲在刃口上轻轻一划。
“刀钝了。”
他得出了结论,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感情,“高强度的连续切削,让刃口产生了肉眼看不见的磨损。继续下去,只会崩刃。”
绝望,再一次如同潮水般涌上众人的心头。
费尽心机,牺牲至此,难道最终还是要功亏一篑?
“磨刀石!”
路承舟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众人的表情,只是冷冷地伸出手。
张师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工具箱里翻出了一块最细腻的、巴掌大小的油石,递了过去。
所有人都以为,路承舟会将刀头拆下来,进行仔细的打磨。
然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却再次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路承舟一手拿着油石,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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