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点头。
“妇人?”江抚明眼珠左转右转,想到一个人,追问,“她脸上是不是有伤?”
门子:“是的。”
“不光脸上有,手上也有好多指甲抠出来的伤,怪吓人的。”
江抚明听完,前不久堆加在自己这边的砝码像针一样扎下来。
张心兰啊,张心兰……
江抚明眉头皱紧,胸中郁郁,又打开认罪状看了两眼,同门子说,
“你去找一趟段休瑾,跟他说我拿到认罪状了,这就交到宫中去,让他带着婵娥属的人去城东的树林里找找唐阿宝,我们宫里汇合。”
刻刀杀人案震惊整个乾都,门子闻声,惊讶地抬起头,“小姐……你,你说的那个唐阿宝,是刻刀案的凶手吗?”
江抚明看着纸上丑陋如虫爬,行间却尽显平静的偏执,疯狂的信仰的字迹,开始幻想那凶手的五官身高衣着甚至他灵魂的气息,良久才反应过来门子在与她说话,回应道:
“是他。”
“他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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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都四季分明,城东的树林里有一片银杏树,时候一到,它们便按时换衣妆点秋色,一片金黄在萧瑟肃杀中格外亮眼。
将一行人分成几个小队分头行动,段休瑾领着一群人在外圈探查。
大概半个时辰后,一道哨声响起,段休瑾闻声,抬头望了望。
是银杏树林的方位。
他打了个手势,调转方向,带着小队往那边去。
银杏树林在这片林子最中央,快要接近的时候,地上便有零星一两片黄叶的踪迹,越是往前,那黄叶的数量越多,最后站在被黄叶铺满的地上时,一阵秋风迎面吹来,透凉的冷气里颤着丝丝血气,血气婉约地绞杀挂在枝头的金黄叶片,叶片纷扬坠落下来,填满天与地之间的空缺,奏响哀乐。
段休瑾及其身后的小吏几乎同时止住脚步,随着叶片下落的轨迹,目光落在树下跪着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很瘦,风吹过,衣裳贴着皮,皮贴着骨,轮廓全部清晰地显出来了,匕首轻而易举穿透他的躯体,匕首柄抵着大腿,匕首尖端在背后淌着鲜血,鲜血从躯体内溢出去,自由自在地呼吸到空气后,就格外具有生命力,在少年的背上蜿蜒出叶脉的形状,他的脖颈垂得低低的,头几乎贴着地面,杂乱如草的头发拂扫着地上的枯叶,仿佛同类与同类之间纠缠不休的宿命,到死也要奔赴,到死一并归根。
而他的身前,几支燃尽了的白蜡烛摆成古怪的形状,像是个阵法,又像是个祭坛,中间有一块巴掌大的石碑,石碑周围立起了五把刻刀。
“司正,刚刚确认过,人已经死了。”
最先发现这里的小吏看到段休瑾,出声禀告。
段休瑾理了理见到此情此景波动的心绪,想起江抚明送口信时所说,哑声吩咐道:“看看他左手小臂有没有刀疤?”
小吏马上低头撩起少年的袖口,“禀告司正,有!”
段休瑾慢步走到那少年身后,蹲下身,单膝下跪,稍稍俯身,仔细端详那墓碑所写。
[唐阿宝亲人,小三月]
视线从石碑上挪开,又看向地上的刻刀,确认了一下刻刀数目,段休瑾拧了拧眉,神情复杂地扭头盯着唐阿宝佝偻虔诚的身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旁边有小吏伸手向前,想要将地上立起的刻刀拿走带回去作证。
段休瑾余光瞥见,抬手拦住他的动作,
“这些证物他那间雕刻铺有的是,造出猫爪足迹的东西也在那间铺子里……把他带走,这些……就留这吧。”
“是。”
唐阿宝死去的时间不算太久,四肢身躯尚还柔软,两个小吏抓住唐阿宝的手腕,很轻易地就将他拉起来了,往前拖拽了一段距离,又有两个小吏上前来,一人抓住他的一只脚,将他抬起来。
唐阿宝整个人被抻展开,除了脖颈,僵硬了的脖颈还保持着下垂的姿态,于是他合上的双眼始终是面向石碑的,执着得仿佛逮住机会就要睁开眼皮,来再看一眼他在这偌大世界的眷恋。
但落叶归根,一季一会,再想攀附枝头延续缘分,也得等下一个轮回的到来。
枝头依旧有枯叶不断被绞杀,不断落下,叶片无所依地飘着,杂乱、纷繁,一如野蛮未驯的文字。
[认罪书]
我叫唐阿宝。
我杀人了。
死者谢前良、周刘欣、尹时、李阿三、孟休、孙平,这六个人死于我手,都是我亲手杀死的。
但我并非如传闻中所说的无差别杀人,这六人个个行事暴虐,个个罪有应得。
他们虐杀了我的家人狸花猫小三月,在一个雨天,毫不讲理地,在我家门口躲雨的时候,看到我的猫,便将它残忍杀死,剖膛挖心。
小三月于我来说意义非凡,十岁的时候,我一个人去摸进银杏树林里准备自杀,就是小三月突然跳下来,将对准腕部的刀刃踢歪,毛茸茸的身体挤在我身旁,救了我一命。
那天以后,我找到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关心我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唯一的寄托。
所以那些罪人,
千不该万不该,
无故虐杀我的小三月。
当然……
也怪我当时不够强大,没有能力保全它。
听人说,动物没有心脏就没有来世,会永远沦为孤魂野鬼在世界各个角落徘徊。
别人有没有来世我管不着,但它渡我出苦海,我便要渡它入轮回。
所以将小三月埋葬之后,我四处追寻,只盼有道能救赎,有道能惩戒。
终于,上天垂怜,上天眷顾,叫我在西方寻到法门,他们那里的神传音告诉我,只要将谋害了小三月的罪人之心挖出,拼成一个心脏,来还给小三月,那它便可往生了。
所以我自己研究出一种刻刀,只为杀人取心。
但我没想狡辩,也没想叫这一切成为无有终止的悬案。
一应的证据都可以在建安巷南面口左转直行约莫一里路的窄巷里的雕刻铺找到。
正对着门口的那尊大猫雕塑里,有一个匣子。大猫雕塑是中空的,把它搬起来,就可以看到匣子了。
匣子里有我的草稿,草稿记录了我制造猫爪足迹的法子,用绳索将木门从外面关上的步骤,以及我对六个死者生活轨迹的调查,最后定下来的作案时间和作案地点,那双特制的猫爪鞋就放在匣子旁边,长了眼睛就能看见。
当然,我还依神之言,依道之指示,予以以上这些罪人惩戒的手段,但具体为何,在此就不赘述了。
我知道我造了杀孽,而今自裁,只望诸神宽宥,不要因我双手染血而不渡小三月。
唐阿宝书
……
——三天前
唐阿宝攥着这张认罪书等在张心兰家门口,直到夕阳西斜,才见到她的身影。
彼时张心兰刚从宫里回来。
其实踏出宫门的时候,张心兰自己都很恍惚,她崩溃说出所有真相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还能四肢俱全地走出姜王宫。
楚仁殊放她……不,用赶这个字或许更贴切。
楚仁殊将她赶出宫时,说宫里已经有个缺了双腿,快要惨死的病秧子了,齐婉柔成婚在即,一味在宫里收留些这有伤那有病的,总归不吉利,让张心兰自己拿了伤药回去,无事不得离开,随时等待召见。
而左依棠被楚后束在宫中,被派去照顾楚仁殊提起的那位缺了双腿的病秧子。
两位婢女送张心兰出宫时,想张心兰身份卑贱,便无所顾忌,在路上随意闲聊,张心兰在一旁听着,也知道了那病秧子一些事。
那病秧子是楚仁殊科考那日外出巡考场时,在路上捡到的。
病秧子也是为赶科考而去的,但不知怎的在路上被打了。
那两位婢女中,有一位曾进去见过病秧子,谈起病秧子到底被打成什么样了,便脸色刷白,连连摇头,唏嘘不已,直叹也不知是谁人心狠与他有仇,竟生生将他两条腿上的肉都捶成烂泥,趴在骨头上不成形。
但尽管伤成了这样,听说病秧子见着楚仁殊时,愣是凭着半口气,根据考题作出了文章,还做得极好。
楚仁殊对他的文章极为中意,便将他带回来医治了。
但做文章似乎花光了病秧子所有的力气,他回来之后就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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