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砚的马车碾过京城青石板路时,只听见京城的沸腾。
车窗外,街巷两侧,每隔不远便可见一面玄底金绣的“明珠”旗,在春日微风中猎猎作响,崭新的旗面刺得人眼疼。
京师百姓百姓眼中燃着光,都是对未来巨大期盼的光。
殿下,真的做到了。
他心中感慨未落,马车竟缓缓停住了。
外间传来一阵嘈杂人声,恭敬又热切,将他从思绪中拽出。
“可是明州沈大人车驾?”
“快!速速通报,我等特来迎候沈公!”
车帘被随从小心掀开一角,沈清砚微怔。
只见道旁不知何时已聚了十数名身着各色官袍的官吏,为首几人品阶竟是不低,皆满面堆笑,拱手作揖,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显然等候已久。
他只得下车,刚站定,便被众人围在中间。
“沈公一路辛苦!”
“下官等久仰沈公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非凡!”
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臣挤到前面,语气更是殷切:“沈公乃殿下潜邸旧臣,从龙首功!殿下于明州时便多倚重沈公,此番入京,定是殿下亟需沈公前来主持大局,安定朝纲啊!”
另一人立刻接口:“正是!如今朝堂初定,百废待兴,正需沈公这般经纬之才,领袖群伦!这首辅之位,非沈公莫属!我等日后还需沈公多多提携!”
“沈公乃天下文臣之楷模,儒学大家,由您辅佐殿下,实乃江山社稷之幸,吾等读书人之幸!”
吹捧之声如潮水般涌来,沈清砚面上保持着惯有的清淡,心中却难免波澜微兴。
首辅之位,总理阴阳,调和鼎鼐,致君尧舜……
这确是天下文臣梦寐以求的位置,亦是他深埋心底的抱负,如今似乎触手可及,殿下信重,众人推举,仿佛一条坦荡青云路已铺在脚下。
可他目光扫过这些热切又陌生的面孔,他自然明白,他们的奉承背后是什么,京城的水,远比明州浑得多,他不能放松。
他微微抬手,止住众人话语,声音温和却带着疏离:“诸位大人谬赞了,清砚一介书生,唯尽心王事而已。殿下拨乱反正,乃天命所归,清砚岂敢贪天之功?如今诸事未定,首要之务是觐见殿下,聆听训示,余事皆非所议。”
他继续道:“清砚还需即刻入宫面圣,诸位盛情,心领了,告辞。”
说罢,他不顾众人再度涌上的挽留,微微一揖,转身登车,吩咐道:“直驱皇宫。”
马车再次启动,将那些不甘的目光甩在身后。
沈清砚靠在车壁上,闭上眼。
首辅之位固然诱人,但此刻他更想见到的,是那个三年未见的殿下。
不知她如今可好?历经这般波澜,她还是明州那个意志坚定的公主吗?这龙椅,她又坐得可还安稳?
*
皇宫,雪晗殿。
此处原是玉贵妃居所,宁令仪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后被废弃。不过一夕之间,这里就恢复成了它原本的模样,陈设精雅,宁静温馨。
宁令仪卸去了所有盔甲,只着一身素软寝衣,歪在临窗的暖榻上,玉太妃坐在榻边,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羹汤,正细细吹凉,小心地喂到女儿唇边,很是纵然。
“慢些喝,还有些烫。”
玉太妃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目光须臾不离女儿的脸,那眼神里全是失而复得的小心与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宁令仪顺从地张口,咽下羹汤。
在母亲身边,她眉眼间带着久违的松弛与倦怠,她微微侧首,将脸颊贴在母亲温暖干燥的掌心里,轻轻蹭了蹭。
万军统帅,一国之主,如今,在母亲这里变成了孩子。
母亲,生我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只望着眼前的母亲,宁令仪就心中酸涩,将许多泪忍了去,享受这份甜腻。
“还是娘这里的汤好喝。”她低声嘟囔。
玉太妃眼圈微红,强笑道:“好喝就多喝些,瞧你瘦的,这三年定是吃了太多的苦。”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宁令仪眼底淡淡的青黑,那里积压着无数个殚精竭虑的日夜,她旁的都不在意,只要女儿平安,便是性命,也愿意舍了去。
殿内熏香袅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下斑驳静谧的光影。
宁令仪几乎要沉醉在这份安宁里,外界的一切,亟待处理的政务、眼巴巴等候封赏的臣子、百废待兴的江山,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名宫女在珠帘外低声禀报:“殿下,太妃娘娘,宫外传来消息,明州沈清砚大人已抵达京城,正请旨求见殿下。”
宁令仪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真切的光亮,下意识便要坐起身:“清砚到了?快宣……”
“仪儿。”玉太妃却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宁令仪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母亲。
玉太妃挥退宫女,抚着女儿的头发,柔声道:“你此刻见他,不是明州旧友重逢,是君王接见臣子。你想好了吗,见他之后,该如何封赏?众人瞩目的首辅之位,你属意于他,还是农子石先生?”
“当然是……”宁令仪脱口而出,话至一半,却蓦地停住。
农子石……
那个在她无兵无粮最艰难时来投的文士,那个在她病中一手撑起大局、鬓角为她熬白的谋士,那个助她收服薛成、稳定河朔、最终兵临京城的股肱之臣。
沈清砚于她,是初心,是根基,是明州岁月里最坚实的后盾,亦是第一个真正属于她的臣子,为她受伤,哪怕她空无一人的时候仍然接纳她支持她的忠臣。
首辅之位,只有一个。
宁令仪沉默了,方才的松弛愉悦荡然无存,一种属于帝王的权衡悄然压上心头。
玉太妃将女儿细微的挣扎看在眼里,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如同幼时那般,一下下拍着她的背。
“娘知道你的难处。”她低叹。
“可这就是你要走的路。从今往后,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人揣摩。你的喜恶,会成为风向;你的每一分重用,都会被人看作是恩宠。许多人会来奉承你,讨好你,甚至……骗你。”
“你若不多思量,失了判断,便会一步步被推着踏上,并非你本心想走的路。”
宁令仪听着母亲说话,靠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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