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诺盈的世界没有声音。
因为她是个聋人。
尤诺盈蜷缩着，竭力将自己缩得更小、更小一点。
头顶封闭的车窗玻璃给了她仅有的一点安全感，仿佛只要她缩在这里，外面的一切就伤害不了她。
“轰——”
车身猛地震了一下，尤诺盈吓得整个人一激灵，她听不见，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露出一双眼，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看去。
火光、黑烟，原来是马路对面的另一辆车爆炸了。
……那些人呢？
尤诺盈迟疑地抓着身旁的座椅垫，我……要出去吗？
这是丧尸降临的第十天。
在公共通讯被切断之前，电视新闻最后播报的，是全球各大城市相继沦陷的消息。
曾经尤诺盈也从类似的影视剧中看到过所谓的末世、天灾丧尸，但当现实中的这一天到来时，远比任何剧本都更残酷。
她将脸轻轻贴在玻璃上试图看清周围的情景，一边在脑子里回想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一地步。
半个小时前，尤诺盈人还在家里。紧闭门窗，忧愁地数着家里的食物和水还能撑多少天。
然后她在玄关处捡到一张塞进来的纸条，是熟识的邻居大妈。上面写着，小区里的人要一起出去找一座新基地，问她要不要一起。
已经被困十天了，家中余粮见底，对于尤诺盈这样的残障人士而言，留在家里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尤诺盈抚了抚隐隐灼烧般疼痛的胃部，她已经连水都不敢多喝了。
这时门缝处又塞进来一张纸条，门锁在尤诺盈的视线里震动着，她知道那是邻居大妈在催促。
尤诺盈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房拿了自己的行李，打开了门。
她深知早有这么一天，早就收拾好了物品。要么死在家里，要么获得救援离开，无非就这两个结局。
背着包的尤诺盈打开门，迎面就见包括邻居大妈和她儿子在内的等一行人正拿着菜刀擀面杖等“武器”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面色都不太好看。
见尤诺盈出来，邻居大妈脸色一松，连连朝她招手。尤诺盈听不见别人说了什么，她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们的眼神。
她是最后一个加入队伍的，片刻后，十几号人浩浩汤汤出发。
尤诺盈坠在队伍的最后，下楼时人群似乎在坐电梯还是走楼梯之间起了争执。
她低着头，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熟悉的一切。
今天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以后又该去哪里呢？
这时，尤诺盈的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不远处的一个花盆后掉落着一根火腿肠，上面包装完好但沾着血。
尤诺盈微愣，她犹豫片刻，见没人注意自己，伸出手将其捡起来擦干净藏进卫衣口袋。
她听不见声音，不知道外面的楼梯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闻得见气味，而且格外灵敏。
那是股极其浓厚的血腥味。
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尤诺盈抬起头，发现是特意过来叫她的邻居大妈。
短暂的争吵已经结束，人群紧张拥挤着走进楼梯间。
他们的运气很好，整整十层楼竟然没有一只丧尸出没。众人有惊无险地下了楼，尤诺盈心中正庆幸，忽然感觉前方有些骚乱。
她踮起脚张望，发现原来路边迎面来了条干瘦得厉害的黑狗。不知道是流浪的，还是原本也曾有个主人。
那狗叫的很凶，一看见人就张嘴狂吠，嘴边的红色似乎是沾着血肉。
几个男人举起棍子把狗赶到一边，尤诺盈从他们转过来的脸上读出些口型。
“……疯狗，像是病了。”
“不会是狂犬病吧？吃不了，快赶走。”
尤诺盈站在人群的后方，看着那只被打伤后躲藏在不远处草丛里的黑狗。
刹那的四目相对间，她忽然发现它的眼神是清澈的。
这不是一条疯狗。
但这时人群已经开始再次前进，尤诺盈来不及多想，赶忙跟上去。
在彻底走远前，尤诺盈的手忽然摸到了口袋里刚捡的那根火腿肠。沾了血，她其实不太想吃。
鬼使神差的，她回头看了那条黑狗一眼，手一松将那根火腿肠丢下。
人群走远，草丛里的黑狗慢吞吞地走出来，凑到那根火腿肠边上闻了闻，用牙撕开包装袋，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一路上小区内只有几只零散游荡的丧尸，都被手持武器的男人们击中头部倒地。
顺利的行程让人放松警惕，有人脸上的神情变得微微松懈。
但走在最后的尤诺盈却注意到，部分倒下的丧尸好像并没有死透。有一瞬间，她似乎甚至看见他们的手指肌肉还在轻轻抽搐。
但她什么也没说，对她这样的一个听不见的人而言，想要对别人表达什么是很困难的，更何况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事实真伪。
众人走出小区来到马路边缘。路上很乱，到处都是尸体、相撞的车，以及弃置的、几乎堵住马路的车辆。更远处还有大群丧尸在游荡。
队伍停下，躲在路边的一堵矮墙后，尤诺盈发现他们又开始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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