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屋内投下细碎的光斑。
朝瑶踏进偏殿时，溯之凌早已端坐其中。他今日身着一袭月白素袍，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倒显出几分温润。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他抬眼望去，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落，不像往常那般带着玩味，反而有种难言的专注。
楚然和花南萧此刻并未到来，殿内只有他们二人。朝瑶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花神今日倒是准时。”溯之凌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朝瑶矜持地微扬下巴，步履从容地走向座席坐下，而后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本神向来守时。”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自己侧脸，像羽毛拂过，带来一阵微痒。
殿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只听得见窗外细微的风声。
朝瑶正觉得这气氛粘腻地让人呼吸不畅，盘算着要不要寻个由头出去，溯之凌却忽然倾身过来。
“大人对昨日所学，可还有不解之处？”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鬓角。
朝瑶浑身一僵，下意识转头，险些撞上他的下颌。
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近的能看清他眼底自己的倒影，以及深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砰！”
殿门被人大力推开，天光瞬间涌入，楚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喊道：“大人，不好了。”
花南萧随之而入，神色凝重。
“怎么了，楚然？”朝瑶颦眉，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近日的所作所为，仍未想出自己最近惹了什么祸事，或者得罪了什么仙官。
楚然缓了口气，急声道：“华苓...华苓仙子正往百花宫赶来。”
“华苓？”朝瑶疑惑道，“谁是华苓？”
“可是那位掌管东方青龙七星宿的华苓仙子？”花南萧适时解释。
“不错，正是本宫，”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一道娉婷倩影逆光而立，毫不客气地接上了话：“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尊贵的花神大人，”来人嗓音清脆，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讥讽，“这才几日，就连我都不认识了？”
那女子仙姿玉貌，款款步入殿内，云鬓间珠翠生辉，一袭烟霞色的罗裙流光溢彩，风华绝代。
“大人，她就是华苓，”楚然急忙凑到朝瑶耳边，低语道，“她应当是刚从人间历劫归来。只怕是向东君述职完毕，就直奔百花宫。”
“她为何要来寻我？”朝瑶不解。
“因为，她是云神和风神之女，与您一样是双神血脉。您二人素来不睦，明里暗里较劲已有百年。”
“五十年前，上一任花神羽化，您与她同争花神之位，最后东君将花神判给了您，她心有不甘，于是这些年来，没少找您的麻烦...”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华苓悠然落座，把玩着腕间的灵玉镯，“你我二人百年恩怨，竟还要旁人讲与你听。”
“那又如何？”朝瑶在楚然的提醒下，已然明了前因后果。漫不经心道，“本神贵为花神，自然事务繁多，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和事情，不记得也正常。”
“大人，太厉害了！”楚然在她身后激动地竖起大拇指。
“你！”华苓猛地起身，玉指直指朝瑶，却又强压怒火，冷哼一声，“算了，本宫不与你这锦绣草包计较。”
她目光扫向殿内众人，先是掠过脸色平静的溯之凌，眼中闪烁着惊艳，而后才缓缓落回朝瑶身上，红唇勾起一抹极具挑衅意味的笑容。
“我刚回天界便听说，咱们这位眼高于顶的花神大人，竟破天荒地收了两个‘徒弟’？”她特地加重了“徒弟”二字，尾音拉的极长。
华苓莲步轻移，走到朝瑶案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堂堂花神，区区百年道行，也敢出来误人子弟？”
朝瑶依旧端坐，只微微掀起眼帘：“本神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七宿仙来说。”
“百花宫不欢迎你，请自便。”
“急什么？”华苓轻笑，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溯之凌，将他细细打量一番，“啧啧，模样倒是生的不错，难怪能让我们花神另眼相待，即使是魔族后裔，也要收你进来。”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刻薄，“朝瑶，你就算自暴自弃，也好歹挑一挑，找个像样的，这仙不仙，魔不魔的混血，你也敢往身边带？也不怕污了月神和日神一脉的清誉。”
朝瑶嘴角泛起讥诮的冷笑：“依你之看，该当如何？”
“依我之看....”华苓故作沉思，“不如让我将他带回东宿宫，好生栽培，如何？”
“你莫不是看上了他？”朝瑶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可不是风神和云神之女该有的姿态。”
“不过是个玩意而已，”华苓嗤笑一声，“怎么，你还真要护着他？”
说着，她款步走向溯之凌，纤纤玉指抚上他肩头，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溯仙君气质非凡，何必屈跟着这个徒有虚名的花神。”
“我宫中正缺一位像仙君这般的人物，不知仙君可愿随我回去？我必定以贵兵之礼相待。在这里...恐怕只会埋没了你的天资。”
挖墙脚还这么明目张胆？！朝瑶心头火起，正要发作，却见溯之凌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华苓的距离。
他脸色表情依旧平静，只是周身气息沉静了许多。
“多谢仙子美意，”他开口道，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只是溯某在此甚好，并无他念。”
华苓脸上笑容一僵。她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地如此干脆，甚至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她华苓仙子在天界是何等尊贵人物，何时被这般轻慢过？
但这般冷淡的态度，反倒是更激起了她的兴趣。她眼波流转，轻笑一声：“哦？你二人还真是...”
“喂，你有完没完？”朝瑶一脸不耐，“人家都说了不跟你走了，你还在这里纠缠什么？我命令你离开百花宫，现在，立刻，马上！”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百花宫主人不成？”华苓脸色一沉，眼底结冰，“不过是本宫不想要让给你的位置，你还真摆起了架子？”
朝瑶悠悠地把玩着袖口：“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星宿神好像并不只负责东方青龙星宿。你说呢，华苓？”
“朝瑶！”
“叫我花神大人，华苓小仙。”
“好啊！那就让我来看看，这些年来你可有长进！”华苓冷笑一声，指尖凝起一道灵光，直射朝瑶。
朝瑶广袖轻拂，一道粉色光华自袖中飞出，堪堪挡住攻势。两道灵力相撞，迸发出细碎的光点。
华苓见状，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她忽然变招，一道凌厉的掌风直袭朝瑶。
这一下来的突然，朝瑶仓促间侧身躲闪，袖摆却被划开一道口子。
“你就这点本事？”华苓轻笑，手指已多了一柄流光溢彩的羽扇，“我倒要看看，你这执掌万花的花神，究竟有几分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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