砬弯沟生产队的王媒婆接连跑了好几家帮人说和,明明是农闲时分她却比别人都要忙,不歇脚的又走来了同甘生产队,和人打听过钟春生家在哪儿后,便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走去了。
林淑红指完路,转身走向村口的牲畜棚。
胡打听脸上系了一块布巾正在猪圈里清粪,胳膊肘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粪勺差点儿掉进粪坑里,她扭头怒目而视,“刘强家的你干啥?”
林淑红也带上了一块方巾掩住口鼻,“你猜我刚碰到了谁?砬弯沟的王大巧!”
“她?她来我们生产队干嘛?”胡打听立刻不追究刚刚的事情了,追问道。
“还能来干啥啊?”林淑红说,“肯定是来帮人说亲呗,她向我问的是钟老大家的住址。”
胡打听立刻想到了什么,“给他家钟妮说亲?”
同行对同行,背后放一枪。
“她能说得哪门子的好亲。”胡打听不屑,她倒不是故意在背后说王大巧的坏话,她是真的看不上对方的行事。
另一边王大巧已经迈过了钟秋收家大门的门槛。
钟妮背着筐子正要出门去割草,就见一个方脸婆子走进自家小院,看着她笑眯了眼,“你就是钟老大家的钟妮吧?”
“对,您是?”钟妮看她脸生,迟疑的问。
“我是来给你说个好去处的!”王媒婆乐呵呵的说,“你爹在家吗?”
钟妮闻言立刻面露羞意,“我爹在屋里。”
屋里的人听到说话声,立刻走了出来。
王媒婆见到钟秋收,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钟老大,你家妮儿还没找主吧?我来给她说个好地方!”
钟妮已经自觉避开,走出了家门。
曹芳想了想,还是第一回主动飘回钟秋收身旁,她这个当娘可要听听媒婆怎么说。
本该出门干活的钟拴柱好奇的想要多听几句,却被他爹撵了出去,“你一个孩子听什么,快去干活,帮我和队长讲下午沤肥我请个假就不去了,家里来客了。”
钟拴柱只能离开。
屋门大敞的堂屋里只余王大巧和钟秋收两人,再加曹芳这个人看不见的鬼。
“我是受砬弯沟庄老四家的所托,来给她家小子说媒。”王媒婆简单说完就开始拉近关系,“我们砬弯沟的胡坤欣,是你们生产队胡打听她大姐。”
“庄老四家的小子是在收粮路上注意到一年轻姑娘,觉得这姑娘吃苦耐劳,回去就和他娘说了,她娘回去生产队里一打听,才知道这姑娘是你家的妮儿,这不就托我来说和了?”
做惯了媒婆事的人都是嘴皮子利落,王媒婆继续说,“这小子可真不错啊,方圆几十里都选不来的好去处!他爹原先是个瓦匠,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帮人补个屋顶什么的,九年前生病没的。青年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现在家里就剩他和他娘。一个独苗,没有兄弟,不用分家,家产都是他的。”
钟秋收神色已经有些意动,“这么好的条件,这青年多大年纪了?”
王媒婆立刻又介绍起个人详细情况,“和你家妮儿同岁,一米八的大高个!脸生得白净,很爱笑,一看就是好脾气的青年!”
要换做之前,曹芳听了怕是也要心动,但她听着听着,脑子里竟随着王媒婆的话响起钟颖的声音,“过五减四、低五为零”……
王媒婆继续加码,“男方家里就看上你家妮儿的吃苦耐劳,觉得这是个踏实姑娘,”王媒婆继续加码,“所以他家愿意出六十元的彩礼钱!”
钟秋收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六十元!
农村人家一般也就能出个二、三十元的彩礼钱,这两三年又受社会风气影响,主张结婚不搞彩礼嫁妆那一套,很多人家谈婚事时便会拿此作借口,逃避出彩礼钱。
六十元!看来男方家很有诚意啊!
钟秋收如此想到,给自己的为钱心动盖上了一块遮羞布。
曹芳听到这儿却眉头蹙起,处处都太好了,反倒令她惴惴不安。
“你就这么出来了?你就不听听媒人会说什么?”钟颖停下割草的动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钟妮。
钟妮不好意思,“哪有姑娘家会听自己的婚事……”
“那你爹要是就这么同意了怎么办?你都还不知道对方是圆是扁!”钟颖震惊。
钟妮不解,“婚事不都是爹娘说定的吗?我之后总会知道的呀。”
钟颖也不理解,嘴角颤动说不出话来,一言难尽。
她没在钟妮身边看到曹芳,看来大伯娘是留下听听媒婆怎么说了。
钟颖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深觉这“小封建”的思想亟待转变,她深吸了一口气蓄力。
“万一媒人说男方面丑如猪、个头只有一米五,嘴歪眼斜,说话结巴……”
钟颖每说一句,钟妮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一分,她脑海中几乎随着堂姐的话勾勒出一个具体的形象。
“这种我爹怎么可能会同意……”钟妮“垂死挣扎”。
钟颖气都不带喘的继续说,“媒人说这些不过都是小问题,男方家里愿意出一大笔彩礼钱,几十元甚至上百元,你爹不会心动吗?”
钟妮哪里不知道自己爹是什么样子,她颤抖着唇,“……会。”
“当然媒人来上门说亲肯定是往好里说,”钟颖安慰的按住钟妮瘦削的肩膀,“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也别太蒙住眼、遮住耳了,盲婚哑嫁堪比押注,你自己已经押上桌,要真等结了婚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能承担起后果吗?”
钟妮只觉她的世界仿佛被划开了蒙在上面的那层纸,窥见可怕灰暗的未来,如果真是到那一天才知道对方真实的样子,钟妮想,她还能怎么办呢?嫁都已经嫁了,只能认命。
“那我只能认命……”钟妮说出自己的绝望。
钟颖只又问她,“那现在,你想把你的命交到你爹手上吗?”
这句话仿佛透过缝隙照进来的天光,钟妮直直的看着堂姐,直面自己的内心,“……我不想。”
钟颖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救,她可真怕钟妮会被规训成“不、我不听”的顽固愚昧。
“过会儿我会告诉你媒人都说了什么的。”钟颖说,等大伯娘过来她就知道了。
钟妮以为堂姐是要帮自己去打听,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重重的点了下头。
在王媒婆和陈秋收商定好五天后带着庄老四家的和她家小子一起来女方家见一面,曹芳觉得反正自己是鬼,人也看不到她,也不必遵循什么人的规矩,不等把媒人送出家门,她就抢先一步离开。
大侄女!曹芳着急的飘去找钟颖。
终于在村口割草沤肥的人群中找到了钟颖,曹芳立刻像倒豆子一样把刚刚媒人说的话复述给她听。
割草沤肥,其实就是把田间的杂草割下来,丢进沤肥的池子里,再倒入沸水,最后搅匀,等待发酵成肥料。
钟颖看着人们拿着粪勺站在池子边用力搅拌,一边往前递草,一边憋着气听曹芳说话。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要是青年真有媒人说的那么好,早就拿乔找借口不给彩礼钱了,哪还会给出六十元这么多?”曹芳看着钟颖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过你哥当初给你嫂子的彩礼也不少,我记得是有八十吧?这事当时周围几个生产队可是聊了好一阵。”
钟颖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等人们把泥土盖在绿肥上面,等待一个夏天的时间,秋后种小麦的时候就可以挖出来用了,这是田间地头的人们上百年传承下来的智慧。
这一天的工作到此就结束了,农闲时候,下午就收工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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