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时又回到了甘霖河,这次他逆流而上,在颖山的径流里停留。
他小时候从没像钟诚那样进山探险过,他觉得颖山危险、可怖,只想离得远远的;但真的身处颖山之中,李霖时发现其实颖山也挺好的,动物自在穿梭在树林灌木中,阳光从交错的枝叶间穿过,在落叶和青石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很美好。
和钟颖一样。
李霖时沉浸在河水中,也沉浸在回忆中。
【“钟颖那个凶丫头!又踹我屁股!”彼时才五岁的刘家四子刘丰收瘪着嘴愤恨说道,嘴巴骂骂咧咧说着从大人那里学来的话,“憨婆娘,以后我看谁敢娶她!”
“咱们要叫她姐,颖姐比我们大,”他三哥刘广田小脸上满是无奈,“那还不是你又去拽她辫子。”
刘丰收不服气,“谁叫她不看我……”
刘家兄弟俩从李霖时前面经过,看到他时才停住话头,异口同声的和他打招呼,“四表哥,你去村小上学啊?”】
【时逢假期,李霖时离开县城高中回到甘霖村,走在土路上,他的脚步一顿,抬眸望去,果然撞进一双盯着他瞧的眼睛里。
李霖时不由得皱了下眉,随着拔高的个子,他的眉眼也跟着张开,学校里不是没有女同学会悄悄盯着他看,只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她们往往都会立刻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假装在做别的事情。
只是现在这个正盯着他的女孩,似乎并没有这种自觉。
李霖时认出了她,是钟二叔家的钟颖。
他与她四目相对,在她直白又好奇的目光下,李霖时先移开了目光,他抿紧唇,加快脚步,匆匆走进自家家门。】
【大学毕业,李霖时放弃了留在城里等待分配工作,回到了同甘生产队。
那年直勾勾盯着他的少女也抽条长高,看向他的目光仍然直白,李霖时可以很容易读懂那双澄澈眼眸中蕴藏的内容,就像是看到一样值钱的好东西想要占为己有,令他不喜,处处避开。
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李霖时知道这种“占有”意味着什么,但他并不想娶钟颖。】
李霖时现在想来,觉得自己过去多少也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和其他人一样。
即使现在,大多数人对钟颖的印象仍是“奸懒馋滑”、“厉害丫头”、“不懂她爹娘为什么这么惯她”……
但就像身处颖山中才知山间景色秀丽一般,只有了解她才知她的好。
可……李长贵的话又在李霖时的脑海中浮现。
【“人鬼到底是殊途,哪有一个有好结果的?身死,生前事就都一笔勾销了,你强留在人世间也是抓不住的……”】
黑沉的郁气攀上李霖时俊美的脸庞,衬得他面色阴翳恐怖,他骤然散去人形,与甘霖河河水融为一体。
别想了。
他不该想的。
人与鬼的悲欢并不相通,钟颖仍在热闹的人类社会中生活着。
在又发生了赖混子跑别的生产队偷菜被抓,队长自家“后院起火”、大孙子和二孙子两个小屁孩打架等等事情后,终于进入了九月,生产队犹如重新上紧发条的机器,再次忙碌的运转起来。
先是春季下种的麦子成熟了,又是一波收割、打麦、晾晒;秋分后还要收割夏天种下的那波玉米,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好处是,天气没夏天时那么热了,以及人们每天下工后累得只想睡觉,再没精力想别的事。
但是同样的,钟颖也累的得不行,没办法,秋收太多活儿了,生产队里能算作劳力的都必须下地干活。
割完麦子掰玉米、晒完麦子晒玉米……这回没有她哥钟诚帮忙了,钟颖算是彻彻底底的参与进农村劳作中,和现代伏案工作不一样的累,这时候农具还没发展成现代便利的样子,大多的劳作都还需要靠人力。
等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份额,生产队的队长李明一边检查一边让记分员范五登记到社员劳动工分登记簿上,人们再把农具交还给保管员李钢时,这才算是下工。
钟颖还了镰刀,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汗湿的头发蜿蜒粘在脸上,她突然有点理解原主了,像记分员和保管员这种担任一定职责的管理人员,虽然同样要下地干活,但至少不会像普通社员一样,从早到晚被固定的农活拴住。
有点羡慕、有点眼馋,怪不得原本的钟颖想要嫁入李家、想抢当时李霖时的那份记分员工作,她也——钟颖想着,用力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能走这种“捷径”。
在高强度的互联网大厂工作,钟颖见过加班到深夜、被男友的一句“累就嫁给我吧”截走的女同事,她们就此消失,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工位。
只是一段时间过后,钟颖就会听到前车之鉴的劝告,“不要输给那个瞬间”、“不要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
很多时候婚姻不是托底,而是更深的泥沼。
钟颖把草帽夹在腋下,伸手去揉酸痛的胳膊,还是等她锻炼出来,就不会觉得这么累了。
不过李霖时又去哪儿了?
钟颖想起阴晴不定、神出鬼没的那死鬼,有时候真想把他揣兜里装着,有他在凉快啊。
下了工的人们往外走,不过最近这几天人们下了工后不是着急回家吃饭休息,而是会绕道到村口,看一会儿“热闹”才回去。
“这画的是不是我啊?”胡打听惊喜的指着墙上的一处。
赖混子反驳,“我还觉得是我呢!你肯定是后面几个人里的一个。”
三姑婆乐呵呵的说,“这才刚起了个草稿,人都还看不出谁是谁呢。”
九月底,同甘生产队来了一支绘画小队,人不多,一老两少,是公社组织成立的临时绘画队中的其中一个小队,任务是来各个生产队进行宣传画创作。
村口村小的外墙就成了他们的画布,刚开始的几天绘画队是先做墙面的平整处理,用麦秸泥糊平外墙的坑洼处,等泥底干透了,在在表面刷上一层白石灰水,这样墙面就变成了“画布”。
这两天绘画队终于开始拿着烧黑的木棍在墙上勾勒草稿,引得生产队的社员们每天下工都好奇的过来看看,今儿个终于看出来了些名堂,这画的是人们在地里劳作的场景啊!
同甘生产队的大家伙儿不免兴奋起来,在一个个尚是火柴人的寥寥几笔中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这幅宣传画的创作者,也就是绘画小队的领头人,年纪最大的谢计祥见人们围过来也不恼,笑着说,“放心,这可是一幅丰收图,人怎么可能会少,你们生产队人不多,基本都画上去了。”
一听这话,人们欢欣鼓舞,还有脑子灵泛些的,立马要请绘画小队的三人来家吃晚饭,想着让他们把自家人都画到前面。
谢计祥、贾根旺和纪运长盛情难却,几次推脱说队长家给他们包饭都推脱不掉,只好答应下来。
谁知这一吃就吃出事来了。
半夜聂金龙被叫到队长家,一看上吐下泻的贾根旺,他顿时就吓白了脸,“这……我去叫我媳妇过来!”
说完他就扛着药箱快步走了。
李明一听就知道要糟,生产队的队员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聂金龙都能看,看不了的大病他才会叫他媳妇过来帮他,毕竟他那点给人看病的本事还是他媳妇教的,徒弟看不了那只能叫师傅来看。
没过一会儿,一个留着齐耳短发、面容清秀的女人就来了,她就是聂金龙的媳妇姚东秀,说是盘坡口的药神后人,一家子都懂点医术,为此胡打听可谓是三顾姚家才给大儿子求娶来了这个媳妇。
不过要不是有这么个有本事的媳妇,聂金龙还做不了生产队里的赤脚大夫。
“又吐又拉的,我瞧着跟之前范五叔家的四妮儿一样,”聂金龙压低声音和媳妇说着,“四妮儿就是那次没的……”
所以聂金龙才一看就吓白了脸,赶紧回家“搬救兵”,他自己就是个半吊子水准,这种病肯定治不好的,他媳妇说不定还能再给人救一救,这好好来他们生产队画宣传画的人,可不能就这么没了,不好对公社交代啊!
姚东秀沉稳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点数了。
等真的看到病人,姚东秀心里也是一沉,只面上没表露出来,她爹教过,看病的不能慌,看病的一慌病人就更慌了。
“晚上吃了什么?”姚东秀问。
贾根旺已经吐得极为虚弱了,只能一旁的谢计祥和纪远长代为回答。
“我们晚上是去了一个瘦瘦矮矮的婶子家吃的饭,她男人叫范五,就是做了些家常菜,素炒黄豆芽、面饽饽、煎小鱼什么的。”纪远长说,百思不解,“这些菜我们都吃了,但只有根旺变成了这个样子。”
谢计祥补充道,“对了,吃到一半的时候,范五又拿来了几个咸鸭蛋招呼我们吃,我和小纪闻着那味……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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