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粮的队伍像蜗牛爬一样,天又热,邓霞等得心浮气躁,突然发觉说是出去逛一逛的闺女已经离开有好一会儿了,她不禁提起心来,“信子,你去找找你姐,她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钟信一听这话,心也跟着提起来,抬脚就朝他姐离开的方向跑去。
可他一路跑到镇上的供销社,在里面搜寻了一圈,也没看到钟颖的身影,钟信有些急了,好不容易等前面买布的人走了,他立马拦在了售货员面前。
“小同志,买布啊?你家大人给你布票了吗?”售货员问道。
本来在太阳下晒得一脑门汗的钟信此刻心里着急,汗流得更多,他语气急迫,“我不买布,我就想问一下,您刚才有看到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吗?她是我姐,以前每次来公社都会来你们供销社看看布,看的次数多,买的次数少。”
售货员乐了,“你这么说,我能瞬间想起好几个人。”
钟信急得手足无措。
“你先别急,和我说得详细些,你姐今天穿的衣服是用的啥布?”售货员问起和她工作相关的问题,试图以此来调动记忆。
钟信连忙道,“上面穿的两用衫是白底蓝花的花布!裤子是普通的黑色土布,左边膝盖拼了块色织格子布补丁。”
“白底蓝花的花布……”售货员很快想起了什么,“是去年过年时候在我们供销社买的吧?我有点印象……”
钟信期待的看向她。
可售货员接着却说,“但今天还真没有一个穿着这样子衣服的姑娘进我们供销社。杜大哥,你有印象吗?”
旁边糖果柜台的售货员也仔细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
钟信只能离开供销社,在街上茫然寻找着。
直到钟信四处都找遍了,无功而返,准备走回粮站时,他才终于远远看到了钟颖的身影,钟信睁大了眼睛,他姐怎么在粮站门口?而且还和收粮的干部们站在一起?
这就要说回一人两鬼离开六嶂公社中学后的事情,钟颖和李霖时落在后面只顾着说话,这边的路李长贵只有来时走过一次,回去的时候他打头,果不其然走错了岔路口,令他们兜了个大圈子,从另一个方向绕回了粮站。
钟颖远眺着长龙般队伍后面的同甘生产队众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粮站,反正回去也是干等着,她决定去前面粮站看看,她实在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收粮这么慢。
走近后钟颖才看清,面色黝黑老农民样子的中年男人把装满粮食的麻袋放在刷着绿漆的大秤上,然后和身边的人一起紧张的看着粮站验质员。
钟颖接受过原身的记忆,可以理解这些人的紧张。
对于来交粮的农民们来说,粮站收购验质员虽然不是官职,但手握实权,他们决定着粮食晾晒得是否达标,如果验收不合格,社员们只能将粮食拉回去再次晾晒、过筛,整理后再拉回来交粮。
在这样的炎炎夏日,返工晾晒和来回折腾无疑增加了人们的负担,人们不得不更加用心,谁都想一次就把粮交上。
而作为交粮的关卡,人们想要通过粮站验收员的检验,不亚于过鬼门关,也因此,民间起了一些别称。
验质员先是过磅记了一下这袋粮食的重量,接着拿一根空心铁钎插进麻袋中,豁出一道口子,粮食立时顺流而下。这根铁钎叫做“扎心钎”。
流出来的粮食被验质员接到一个铝制细孔小圆筛子里,杂质无处遁形,纷纷被筛出去。人们管这叫“阎王筛”。
最后,验质员抓起几粒粮食塞进嘴里,他们常做这活儿的,嘴巴都练出来了,水分含量一嚼便知,如果还有点湿就让社员们拉回去再晒。这叫“老虎牙”。
“三关”都过了,才意味着粮食达标可以入库了。
钟颖站在旁边别有兴致的看这在现代早已消失的事。
李长贵兴趣缺缺,对着钟颖打了个招呼,“四堂嫂,我去找我爹娘了。”
钟颖的心神全系于收粮的场景上,也就没理会李长贵仍沉浸在“扮家家酒”的叫法,只朝他挥了挥手。
她又扭头看向李霖时,随口问了一句,“你也回吗?”
李霖时在她的注视下,张开嘴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钟颖看他不走,“那正好,我再凉快一会儿。”
有免费的“空调”谁不蹭啊,尤其是在这没有空调的年头。
看了有一会儿,钟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收粮的速度这么慢了。
固然有人多的原因,排在队伍前面的盘坡口和周家窝窝都是人口非常多的生产大队,同样前身都是村子,但同甘村因为地势偏远、又经过一次山洪的浩劫,目前总共就十四户人家,所以只和规模同样不大的砬弯沟、榆钱洼、沈家沟一样设立为生产队。
而像盘坡口和周家窝窝这样的生产大队里,又细分了生产队,整个村子不只有大队长,还有各个生产队的队长。
这有话语权的人多了,不可避免的会有摩擦。
钟颖看着因为粮食不合格而吵起来的两个生产小队的队长,不禁在心里感慨,人多的地方就是容易有纷争,原先她上班时她的组长也经常和隔壁组组长有冲突,谁都想自己能够踩别人一头,升上更高的位置。
这边验质员好不容易把差点儿就要动手的两人撕开了,让其中一人去找旁边验质员验粮。
“这一袋的粮食不行,杂质太多,拿回去重新过筛;那边那一袋粮食太湿,要再晒个两遍;这一袋可以,计重四十五斤,可以先入库,我等会儿发你一张公粮上交凭证,你可要收好了,缺多少改天补过来;这袋也一样,还要再晒……”
围着的人们被“这一袋、那一袋”的绕晕了,纷纷看向他们第二小队的队长张九田。
在众人的目光下,张九田只好上前和这个年轻的验质员交涉,拦住他继续查看别的麻袋粮食的动作,“同志,您说的这一袋粮食要重新筛杂质、那一袋粮食要重新筛的,我们这等会儿就弄混了。”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特意从供销社买来的烟悄悄塞进验质员的手里,腆着脸笑道,“您看要不只给我们留下要重新晒的粮食,其余的就帮我们入库——”
往常都管用的招数这次却失了效,董光手腕一翻,借着翻记事簿的动作避开了那包烟,脸上表情平淡,“要再晒的我会在麻袋上写个‘晒’字,要再过筛的我会写个‘筛’字。”
张九田气恼这年轻验质员的不识好歹,自认年纪大吃过的盐多,男人的自信盖过了身份地位的压制,故意为难他,“哎呦您这不是为难人吗?我们田间地头的人哪有几个识字的?回去保管还是分不清!”
董光抬头四下看看,见旁边盘坡口大队第五小队的队长正在看凭证上的字,他抬手指向那边,“回去之后,你让其他生产队的队长帮你看看。”
“不行的,我和那耿春民刚刚才撕破脸差点打起来,他肯定不能诚心帮我。”张九田故意这么说,他就是不想带这么多不合格的粮食回去,让盘坡口其他小队笑话。
董光毕业分配到粮站工作这才第二年,去年有师傅带着平安无事的度过了,没想到今年他刚一个人独立做验质员就遇上了老油条,难道真就像别人说的,脸嫩的就容易被欺负吗?
尽管如此,董光也不打算低头,他有他的工作原则,不会刻意为难别人、卡别人交上来的粮食,也不会因为别人为难他就擅自降低标准。
董光面无表情的看向张九田,“那我给你做个记号行吗?要晒的我画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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