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见陈妙之并没有被轻薄,舒了一口气,朝陈妙之说道:“姑娘不必为此介怀。错的不是姑娘,是那歹人。时间不等人,我得带这歹人去见官了。”
一听要见官,陈妙之心里“咯噔”一下。见官的话,自己遇匪这档子事可就藏不住了,绝不能让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为了稳住青年,她绞尽脑汁,努力回忆着三叔院子里那位常胜将军五姨娘的风情,调动脸上的每一处五官,使出浑身解数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声唤道:“郎君留步。”
青年一回头对上了陈妙之的眼神,他的目光明显变了,气不可遏得冲地上的毛大年踹去一脚:“无耻!居然还伤了人家姑娘的眼睛。”
毛大年对无妄之灾不买账:“臭小子!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小娘皮的招子好好在她脸上呆着呢!”
这一刻的挫败陈妙之始料未及,她自忖刚才那一眼起码有五姨娘的六成功力,即便对方不领情,也该怜香惜玉,多替她思虑一下。谁知竟是这么个路数,简直奇耻大辱!但事态紧急,陈妙之忍住羞耻心,继续朝青年福了福:“郎君,见官之后,还请莫提小女的事。”
“为什么?”青年不解,“他差点就杀了你。”
“女子名节事重,”陈妙之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但凡被人知道自己的遭遇,往后余生,恐怕多有波折。何况目前还有姐姐的事掺和其中……
想到这里,陈妙之不禁叹气,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姐姐陈娴之入宫采选,正是到了关键时期。宫里派出了采风使前往入选闺秀的家乡,来探知各家闺秀的家风名声如何。
每家每户为了给女儿增加些贤名,各出奇招。陈家上下也为了这事鸡飞狗跳,这不,就派了她坐着邓媛车上山,说是为病中祖母祈福,来展示孝心。
结果孝心没展示成,她先丢了个大人。这要是传出去,说不定就害姐姐黜落了。
想了这么多,她回过神,发现眼前的青年还是一副凝重的表情:“我还是不明白,别人要杀你,你侥幸逃脱,合该庆幸。怎么就名声没了?要没也是这狗贼名声没了。”
陈妙之眨眨眼,觉得和这家伙委实难沟通,将目光转向了香浮。希望她有办法说清楚。
香浮对上了陈妙之的眼神,心领神会。但她其实也不太懂这样那样的道理,只是从小跟着陈妙之长大,听惯了这样的言论。大家小姐,名节最是要紧,稍有损伤,一辈子都要受人非议:“大侠有所不知,我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的就是名声。没出阁的姑娘们被外男看了一眼,都是要死要活的大事。”
青年思索了一下:“以前听人说过,大家大户的最讲规矩。可这也太……”他看了一眼陈妙之,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行,我不和人说姑娘的事。”
陈妙之感激地冲他一福,就听见青年接着说道:“那姑娘之后想如何?”
之后?之后陈妙之还真没想过,她甫经历生死,一时间还有很多事还未曾细细思量。可现在已得平安,青年也许诺不会把她的事捅出去。之前不曾留意的细节,一一浮现在眼前。
崇福寺她小时与母亲来过多次,那时候邓媛车还不流行,她们坐的普通车马,一路上她都会将车窗的帘子撩起一条小缝,往外偷看。她年纪尚小,母亲疼爱,对这样小小的出格举动只做不见,故而这一路的风景,她都瞧个遍。
她们目前所在,名叫望星坪,景色虽好,却人迹罕见。因它固然离崇福寺不远,可并不顺路。要特意走一条绕山小道,才能来到这里。以前她也曾央求过母亲带她来此,但是就因这“不顺路”,母亲从来不曾答应过。
现在姐姐的事人人上心,没人会想在这个时候出纰漏,因此也不可能此时节突然给她一个惊喜,安排来这里逛逛。
心念电转间,她回头问毛大年:“我家的马夫呢?跟车的人呢?”现在只能问问马夫他们,看看有没有线索。
毛大年嗤笑一声,冲边上一努嘴:“那不是么?”
方才坐在邓媛车内,陈妙之并未看见毛大年杀人那一幕,自然不知仆从已死。她朝毛大年所示的方向看去,在山石和草木的掩映下,两具尸体若隐若现。
第一眼,她并未意识到他们已死去。直到看到了石上的斑斑血迹,她才反应过来。
香浮也一样,花了数息功夫,才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浑身颤抖起来:“老吴头的女儿,说给了门里的财贵儿,下个月就要过门了……”
“魏幺儿才十三……”
香浮愤怒起来,她指着毛大年:“你——!”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陈妙之对此二人并不熟悉,听着香浮的叙述,心中的那点寒意,越来越扩大:“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么,毛大年心里想,当然他并没有说出口:“老子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不,你不是,”青年冷冷看着他,“你一向做的是杀人勾当。”
毛大年悚然一惊,又呵呵一笑掩饰:“老子哪里有那个本事!”
“武庸这一带住的都是达官显贵,有官兵驻守,向来没有匪患。哪个不长眼的会跑这撒野?”青年凉凉道“别狡辩了,我是专程从凉城一路找来,抓的就是你。”
毛大年自忖做事干净,实在想不起自己漏了什么把柄给人抓到:“那是你搞错人了。”
青年摇摇头:“我不会错。”他从衣襟里缓缓掏出一枚铜钱,钱上似乎还沾了些灰黑的东西。
陈妙之不认得,香浮却认得,那是劣等蜡烛流下的蜡油。这样的蜡烛进不了小姐们的闺房,她们这样的丫鬟却时常使用。
“二十七天前,凉城郊外古井口,有一户姓郑的人家,你把这户人家上下五口,全屠了。”
毛大年心头一跳,的确是他做的事。他接完活后路过这家门口,可巧这家的幼子在院中玩耍,看到了他一身的血衣。他行事素来谨慎,这样的后患自然不会留。因此进了院子,将幼子砍杀后,埋伏起来,等这家大人回家,一一杀了。
青年继续说了下去:“你做事做绝,却不够细致。因为那户人家,并不只有五口人。”
毛大年只觉背后的毛缓缓竖了起来,:“那个人,当时藏在哪里?”他杀完人后,没急着走,还将那家里外翻了个遍,将稀薄财物也都搜刮走了。这样的掘地三尺,居然没发现还有人在。
青年面色冷漠:“你毋须知道。”他晃了晃手里的铜钱,“这是她给我的定钱,让我把你送到衙门里去。”这枚铜板,是埋在蜡油里,才没被毛大年发现带走。
毛大年冷笑一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我们这行,迟早有这一天,老子认栽!”
陈妙之听了二人的对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所以你来杀我,也是受人之托,对吗?究竟是谁买我的命?”
毛大年露出狰狞的笑容:“小娘皮,我们这行也有规矩。”
“什么规矩?”陈妙之追问。
“不该说的,就不说。”毛大年回答。
陈妙之沉吟片刻,她出身商贾世家,对买卖之事略知一二,便试探道:“买家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出双倍,只需告诉我他的名字即可。”
毛大年露着一嘴黄牙笑道:“老子道上混的,就要守道上的规矩。”
“可是你马上要死了,”陈妙之说道,“你身上的人命那么多,进了衙门,只有死路一条。再也没法在道上混的。”
“小娘皮,你说得对啊。老子一个快要死的人,还在乎你那几个臭钱?”大年讥笑道。
陈妙之一愣:的确,毛大年将死之人,钱财对他已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香浮插话了:“我们可以把钱财给你一家老小,让他们余生无忧。”
毛大年看她俩的眼神更加讥讽:“做老子这行的,哪里来的一家老小哈哈哈哈!”
陈妙之看着毛大年,一时无话。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仔细思索着,毛大年身上,有她觉得很不对劲的地方,可她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青年看到陈妙之苦恼的样子,主动解围:“姑娘有所不知,这样的买卖,雇主往往不会露面。他自己也不知道雇他的是谁。”
毛大年被点破,有点恼羞成怒:“放屁,那是老子守规矩,真要想知道,也有的是办法!”
青年不理会毛大年,继续和陈妙之说道:“时间不早了,姑娘家在何处?我去叫姑娘家人来接姑娘回去。”他知道了陈妙之身份高贵,不能拿平头小户的那套对付,便想着叫她家里来接最合适。
陈妙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听到了青年的话,突然间醍醐灌顶:“我不能回去!”
绝不能回去!她若是回去,只怕还会遇到杀身之祸。今日她孤身拜佛,随车的人数寥寥,车驾驶向无人的望星坪,种种都说明,指使毛大年杀她的,多半和陈家息息相关,否则断安排不了这样详密的计划!现在她回去,敌在暗我在明,只会羊入虎口。
当然这些家私,她不会告诉外人。她只是冲青年低身一福,身子矮到了极处:“请郎君再救妾身一命。”
青年受此大礼,很不习惯,忙侧身避过:“姑娘有事请说。”
陈妙之看出青年对高门大户内的事一无所知,故而瞎编了几句:“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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