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拎着枕头的一角往外晃，黯然的夜色下只有那双仿佛流淌着银河的眼睛稍稍有着亮光。
他一只手紧紧捏住枕头，另一只手贴在额头上，眼帘微闭，半响，他重重叹了口气，白天穗子突然问他是不是听到歌姬说的那些话……
他都听到了。
外面传的谣言啊……五条家当然可以压制住那些谣言，前提这么做的人不是穗子。
穗子想做的事情，五条悟不知道怎么去阻拦。
五条悟柔软的头发在湿润的空气里变得顺直，像垂下来的耳朵奄奄耷拉下来，脸上难得露出近似茫然的情绪，和在白川穗子面前雀跃摇尾巴的猫猫样完全不同。
他今晚本来不打算打搅穗子，但白天穗子的话让他太过不安，五条悟眸色微微一沉，又是那种感觉，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握住她的手。
所以他想……只是想来看看穗子。
结果不小心失控了。
没能克制住，他看见穗子就想贴上去。
五条悟原本想着在穗子失忆这段时间无论再怎么渴望和穗子亲密接触都要控制住，尽可能减少靠近穗子。这是他最初就想好的。
结果最初就没做好。
五条悟歪了歪头，像个呆呆的大木偶，他之前克制的都还算好吧，应该？
只有今天，他明确地被穗子抗拒了。
那一刻的心情，简直就像心脏被活生生挖了出来——比这个还让人感到痛苦、窘迫、无措。
他会被讨厌吗？不想被穗子讨厌，想要被穗子喜欢。
五条悟脸上露出落寞的笑容，像流星陨落后天际留下的一抹浅灰色的痕迹。
一阵风吹起来，他的白毛像鸟蓬松的羽毛随风飘荡起来，湿润的触感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五条悟仰起头，一滴雨水砸上他长长的睫毛，碎成细小的水珠。
“……下雨了？”
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胸腔里发出，伴随着天空中一阵长久的雷鸣。
***
我现在的心态看起来很弱实际一点也不强。
“不会吧，真的假的……”我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盯着手里的手机，抬手敲敲自己脑瓜子，“嘶，好痛，真不是梦！”
“啊！对！赶紧打电话过去问清楚。”我猛地深吸一口气，哆嗦地大拇指按下了拨打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
不是我请问呢，就关机了？！
我终于受不住了，把头发抓的一团乱，“容我理理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人在我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我是白川穗子，他还会那样顺理成章的说下去只能说明一点——
流言是“我”要求散播出去的！还被查出来了！
之前五条悟不是说这是烂橘子的阴谋吗？！
最离谱的是我今天还在试探五条悟，合着“我”是主谋我在自投罗网哇！
五条悟肯定知道了吧！我说他表情怎么怪怪的！这下有没有听到歌姬的话都不重要了喂！
还有那个什么奸夫？啊哈哈哈哈看来老天还是觉得我命太长了呢哈哈哈……
当然当然，也可能一切都是假的，我其实被资本做局了。
……
ORZ，我承认对我没那个必要。
我仰望着天花板，恍惚地思考着，整个人就像陷入了沼泽里。
想完种种的我已经化身为一条孤单的海带软趴趴摊在地上，无力敲打着地板，苦笑着，“穗子穗子，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怎么我本人一点都不懂了。”
“咚咚咚——”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我迅速在地上端坐好，丧丧地垂着脑袋。
门拉开了，我瞥见五条悟的裤腿和鞋头。
“穗子穗子，外面下雨啦。”五条悟欢快的声音涌进来，像想要去踩水坑的小孩一样雀跃。
真羡慕悟哇，要是我也有这好心态就好了。
“穗子，你这是……在发呆？”一张俊脸蓦地闯入我的视线，硬挺的鼻子撞到了我的鼻尖。
我被吓到了，猛地往后一仰，张牙舞爪挥舞着手，“不是发呆！是冥想啦！”
“你的头发？”五条悟指指他自己的头发。
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又垂下了脑袋，“刚刚在做自助头顶按摩。”
“外面下雨了穗子——”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抬眼瞅了一眼外面，扯出一个笑容，原来刚刚真是物理意义上的天雷滚滚啊。
“下雨就下雨了，”我露出死鱼眼，“你不会是想用这个借口留宿吧。”
五条悟学着狗狗哼哼两声，“那也太拙劣了，我是这种卑劣的人吗！”
“不是——”我面无表情地捧哏。
“我想找穗子借伞。”五条悟表情明朗。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开无下限不就好了？”
五条悟蹲下来，微微皱眉，“嗯……下雨不太喜欢，还是会有被打湿的错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我大致懂这种感觉，就像穿过挂着毛毛虫的树林，就算知道身上没有虫也会有虫子落在身上的错觉。
“我送你回去吧。”我撑着膝盖站起来。
“嗯嗯？！”
心神不宁的我朝惊喜的五条悟露出一个笑容，“刚好想出去透透气。”
浅灰色的山影与深灰色的山影重重交叠，唯有落雨的声音格外响亮。
五条悟太高，我只能高高举着伞，捏着伞柄骨碌碌转它，水珠沿着伞的边缘像断了线的珠子散开。
“穗子为什么想送我呀。”
“悟，我想和你说件事。”
我俩同时看向对方，视线和声音撞在了一起。
“你先说。”×2
“我先说吧。”我主动道。
“如果我的记忆都回来了，但是我发现自己做了些不好的事情……”我说着说着停下声音，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合适，我本来打算一鼓作气说完，结果没词了。
我窘迫地抬眼看着五条悟，雨水太轻太细，一一飘了进来，濡湿了额前的头发，他湛蓝的眸字眨了眨，温热的指腹轻轻摸了摸我薄薄的眼皮，“穗子，不要哭。”
啊……我像是要哭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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