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声,孟悬黎扬起的手僵在半空,直至何如辞“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她才悄然将手撤回,藏于广袖之下。
这些时日,她在家中虽得了几分松快,然每听嬷嬷们提及世子爷身子愈发不济,心中亦不免悬悬。本欲寻机往国公府探视一番,谁承想,竟是世子爷先寻到了她。
莫非,是婚事有变?
何如辞面朝珠帘,埋首颤声道:“世子爷万福。”
雅间内落针可闻。何如辞周身紧绷,悄悄抬眼,忐忑试探:“世子爷,您怎么来这儿了?”
陆观阙步履从容,踏入雅间,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悸:“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言罢,目光微侧,向后一瞥。
德叔会意,立时将卷帘放下,阖紧门扉,无声退去。
“自然是能来的,只是,”何如辞声音发颤,“听闻世子爷近日身子违和,今日怎就出府了?”
陆观阙眸光流转,落在孟悬黎身上,带着深长的思量:“我来寻我未过门的妻子。”
“妻……妻子?”何如辞猛地抬头,惊恐得浑身如风中落叶,“可外间皆传,世子爷您娶得是孟家嫡女啊……”
陆观阙唇角微勾,行至孟悬黎身侧,目光仔细端详了一番:“幸好未破油皮,若蹭破些许,只怕要见血了。”
孟悬黎被他温声一问,方才回神。
她垂首轻摇:“劳世子爷挂心,不妨事的。”
心下却暗忖:怎会不妨事?若非何如辞先出言不逊,咄咄逼人,她何至于此?
这般刁蛮,应该给何如辞一个教训才是。
陆观阙稍顿两息,侧身看向跪伏在地的何如辞,声音疏淡如烟:“这巴掌,是我遣人代劳,还是何小姐,自己动手?”
话音甫落,何如辞已抬手,“啪啪”自掴起来。
未几下,陆观阙幽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何小姐的身子骨,也同我一般了么?”
何如辞哪敢回话,贝齿紧咬下唇,只得再添几分狠劲。
孟悬黎立在一旁,见她颊上已泛起红肿,隐隐破皮渗血,心想也算得了教训,便屈身搀扶。
岂料陆观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同时对外吩咐:“德叔。”
德叔应声而入,垂目扫了一眼狼狈的何如辞。
“将她送回去。”
陆观阙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好生劝告何大人,让他这女儿,在家中好生修习闺仪。无令,不得擅出。”
“世子爷,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何如辞如遭雷击,瞳孔骤缩,膝行几步扑至孟悬黎裙边,涕泪横流,“我不能困在家里的,若被禁足,我这一生便毁了。悬黎姑娘,求您开恩,求您饶了我吧!”
俄而,孟悬黎望着何如辞满面泪痕,心肠终究软了几分。同为庶女出身,同这般苦苦哀求过旁人,她深知其中不易。
一丝愁绪悄然爬上眉梢,她有些狠不下心了。
她深吸一气,抬眸望向陆观阙,淡笑道:“世子爷,今日何姑娘虽有过错,却也自惩。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就放过她罢?”
陆观阙眸光在她面上流转片刻,似有所悟,掩唇低咳一声:“既然阿黎开口求情。”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何如辞:“那就饶了你。”
何如辞如蒙大赦,被仆从架起带离。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落地面,雅间内,唯余二人相对。
孟悬黎见他面色,较方才更显苍白,忧心道:“世子爷可还站得稳?不如坐下歇息片刻?”
陆观阙由她搀扶落座,稳了稳气息:“无妨,只是话说多了,胸中略感窒闷。”
他抬眼,眸色深深:“可愿陪我走走?”
“世子爷盛情相邀,我岂敢推辞?”孟悬黎应着,心中疑惑未消,“只是眼下,世子爷寻我,可是有要事相商?”
陆观阙又轻咳一声,目光投向窗外:“并无要事。不过是偶然路过,瞧见府上马车,便进来看看。”
孟悬黎心中了然,长姐被禁足府中,能乘车出门的,只有她了。
世子爷此人,心思倒是缜密。
“顺道寻个医馆,瞧瞧你的脸。”陆观阙补充道,语带关切。
孟悬黎闻他思虑至此,心下微怔,再看他苍白倦容,只得应下:“好。”
*
及至医馆,坐堂的李大夫见二人一前一后进来,忙起身相迎,躬身行礼:“二位,是夫妻?”
孟悬黎帷帽未除,正欲解释,却听身侧的陆观阙已淡然应道:“嗯。内子面上受了些冲撞,劳烦先生看看。”
说罢,竟隔着衣袖,轻轻握住孟悬黎的手腕,随那郎中走向内室。
孟悬黎悄然垂首,任他牵引。
落座后,孟悬黎摘下帷帽。
黄昏的光晕自她背后透入,从陆观阙的角度望去,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光轮中,宛若霞光里盛放的一朵金莲。
李大夫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试探问道:“二位,新婚不久?”
陆观阙眼帘微垂,声音轻缓:“两月有余。”
李大夫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方才那管事匆匆入内,耳提面命之言犹在耳边:若遇一男一女同来,先问是否夫妻,若答是,再问婚期,若答两月,则那男子必有心疾。
“先生?”孟悬黎见他愣住,以为自己伤势有异。
李大夫慌忙回神,堆起笑容打哈哈道:“姑娘这伤无碍,回去敷些消肿化瘀的药膏,七八日便好全了。”
孟悬黎略松一口气,余光瞥见陆观阙紧蹙的眉头,以为他心神不宁,忙起身,虚掩道:“先生,我……我夫君近日身子总不大爽利,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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