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兴七年五月,今日是户部尚书沈博文的千金—— 沈二姑娘,沈清婉出阁。浩荡的成亲队伍迤逦长街,从西城沈府走往南城檀府。
坐在微微颠簸的花轿里,安澜掀开红盖头,悄么将车帘撩开一条缝往外瞧,街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孩童们跟着轿子欢蹦乱跳,口中唤道:"沈娘子!" "沈娘子嫁给探花郎了!",喜乐喧嚣,蔓延至余霞成绮的天尽头。
曾经,于豆蔻梢头,她也幻想过大婚那日,凤冠霞帔,流光溢彩,必是此生最美最快乐的光景。彼时恍如置身一场荒诞又危险的戏梦中。
她阖拢珠帘,眸底淬着寒芒。
轿子颠簸着,很似她二十年来一路坑坑洼洼的感觉,大抵习惯了。安澜阖目沉思,必须尽早向阁主探明真相,找到双儿。她绝不能这么不明就里,任人宰割。
......
成亲仪式繁琐冗长。抵达檀府,媒妁唱礼三请,安澜由喜娘搀扶着行过青锦褥,跨马鞍"过门"后,来到新房"坐富贵",紧接着,新娘新郎各自挽着同心结的一端,"牵巾"走去拜堂。
浑浑噩噩地拜完堂,重回新房时,安澜很是疲惫。沉重的珠翠团冠压得她脖子生疼,繁琐的嫁衣将她禁锢似一只"磨喝乐",华美而僵硬。从早到晚,六七个时辰过去了,这份磋磨还没受完呢!
到了揭红盖头的时刻。
周边起哄:"新郎快些瞧瞧新娘子!"
这一刻,安澜略微紧张,也想瞧瞧檀昭的真容。顶上珠翠摇晃,下一瞬,销金红盖头被挑开了。安澜沉住气,唇畔挽出温婉浅笑,抬眸看去——
...... 绝世美男啊。
果真如传言那般,貌比潘安,正应了檀郎的名儿。
眼前这人面如冠玉,丰神清隽,头戴展脚幞簪花,身穿崭新绯色罗袍,腰间红鞓金銙带,身子俊逸挺拔,彼时他朝她微微倾俯,一双修长的瑞凤目淡淡扫过她的脸,却无半点喜悦之色。
可在别人眼里,新娘年芳十八,面如脂玉,白里透粉宛若初春桃花,一双明眸流盼,那两瓣柔嫩饱满的红唇,天下哪个男子不想衔了含在嘴里。此刻新娘珠翠团冠,大袖霞帔,益发熠熠生辉。论谁见了,皆是惊艳良久,赞一句,美若天仙。
唯独新郎,面瘫了似的。
安澜:......
啧,俊是俊,可惜好大一块冰坨子!
对面,礼官端着托盘,敦促两位新人挨紧坐好后,开始撒帐,一边唱念:"撒帐东,画堂日日醉春风...... 撒帐北,芙蓉帐暖度春宵...... 撒帐前,文箫今遇彩鸾仙......"
听着像似"淫词艳曲",句句皆在提醒今夜洞房之事。
这场替嫁交易,房事自然是其中一部分。
沈尚书给了百两定金,满满一盒金锞子,并焦急嘱咐她务必圆房,此后再添三百两—— 这更让安澜确信自己那个猜测。
撒帐歌后,新郎新娘各剪一缕发,行"合髻"礼,自此夫妻"结发"。紧接着俩人以红绿同心结绾盏底,喝交杯酒。
喝得那叫一个无情无欲。
檀昭俊脸冷漠,不含一丝笑意。安澜索性两眼一闭,就当自己饮下孟婆汤。
好在成亲仪式结束,檀昭朝她彬彬一礼,继而去会宾客。像是赴一场普通宴会,敷衍过场子罢了。
这人温文儒雅,修养流淌在举手投足之间,却,不近人情。
安澜:......
目送檀大人翩翩离去,脸上刻意的笑容逐渐凝固。
肚子更饿了。
按习俗,白日里她仅喝了一小碗百合莲子羹,以及红枣桂圆茶。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侍女端上一桌席面,枣栗粉圆、雪霞羹、燕窝粥...... 皆是些暖胃易消化的香软之食。
事已至此,先干饭吧!
可吃也不得自在,边上有人看着。安澜保持端庄仪态,翘着兰指,举箸细嚼慢咽。她自幼习武,平常胃口好,自从模仿沈千金,最难一点便是用膳,饭要小口抿,汤要小勺喝,吃肉不过三小口...... 每餐如小鸡啄食。
以前穷时吃不好,尚且还能吃得饱。而今,她坐着富贵竟然吃不饱,可见世道癫狂。
樱桃过来撤席,颤颤巍巍地走到她跟前:"婢子恭喜夫人...... 夫人这边,还好么?" 替嫁之事,陪嫁过来的仆役中,唯独樱桃知情。
小丫头今日模样水灵,穿一件绿罗褙子配鹅黄襦裙,双鬟戴着桃粉色绢花。安澜见她十分紧张,宽慰道:"暂且还算顺利。"
熬过了第一关。
樱桃添上茶水,点燃香薰。临走之前,她传达沈尚书的嘱咐,慌张嗫嚅:"夫人,你要洗身换衣的话,唤我。等会儿檀郎君回来,还有那事儿。" 小丫头羞得脸颊绯红,眼神飘忽。
第二步,房事。
最难的是这个。
大婚前日,潘嬷嬷神情端肃地捧来一只墨蓝锦盒,拿出内里画册。安澜目光甫一触及,双颊灼热,这…… 应是传闻中的避火图。画里,男女耳鬓厮磨,肢体交缠,香.艳旖旎…… 潘嬷嬷见她羞涩,哎呦呦一声叹,竟嫉妒道: 檀郎君惊才绝艳,俊美无俦,多少女子挤破了头巴不得与他一渡春宵喏!
话虽如此,可女子初夜,真要这么给出去了,若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倒也罢了……
不过任务已接下,想多了没用。
安澜走去桌旁,一边啜茶缓神,一边打量新房。
周边宝相花拣妆,桌椅锦杌,摆设齐整。黑漆雕花描金的拔步床上,悬着大红帷帐,床背饰有缠枝莲,枕头是定窑白瓷鸳鸯枕,还有一席晃人眼的锦绣合欢被,处处提示着"鸳鸯福禄","连生贵子"。这些都是娘家人过来一道收拾装点的。
沈清婉虽是二房庶出,尤得沈尚书疼爱。此番嫁女,沈家备了五万贯嫁妆,风风光光地出嫁二姑娘。有这么一个爹爹,还有阿娘看着也颇温柔和蔼,沈姑娘是幸运的。
不像她,出生就被遗弃在道观前。安澜不妒忌,有点羡慕倒是真的。
忽而,外头侍女请安:"檀郎君来了。"
安澜:......!
她忙提着繁琐的嫁衣坐到床上,端正身姿。
那人中途没有回来看过她,彼时夜深了,这才慢吞吞地回房。
少顷,门"吱呀"开启。
一道峻拔的身影迈入屋内,携着清凉月华,带着微薰酒香,踏着纹丝不乱的步伐,徐徐踱来。
安澜手执扇子微微遮脸,低着头,凝视从长裙底下微微露出来的红履鞋尖,上面缀着珍珠,在摇曳的火烛光影间明明灭灭。
听脚步声,那位行至桌前停顿下来,应该在喝茶。
她等啊等,身子都快僵硬了,这才瞥见男人的乌靴移至她眼皮子底下。
夜色靡靡,火烛银花,新娘珠冠霞帔,姝色昳丽,美得摄人心魂。
可男人一度沉寂。
怎的不说话,是在等她表示?
安澜收拾好情绪,将面部调整至最柔美的状态,缓缓抬头,嫣然浅笑。
这副笑容足以将世间男子迷得神魂颠倒,然,檀昭恰好转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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